第二十二章
謝采崎將垃圾丟進離家不遠的集中回收點,慢悠悠地踩著晚風回家。 走到花墻拐角時,褲兜里的手機突然振動,他掏出手機,掃了眼來電顯示,背靠著墻面接通電話:“喂?” 電話那頭傳來丁磊的聲音:“嘿,崎哥!” 謝采崎:“什么事?” “沒啥事,就想問問你明天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去爬望姑山,我,劉遂,趙一行,還有趙汀女朋友?!?/br> 黃薔薇已經過了花期,謝采崎在墻下站了一小會,發(fā)頂與肩頭就落了數(shù)片花瓣。他空著的那只手輕輕彈開這些泛著香氣的碎瓣,突然想起林妙嘉身上也總帶著點淡淡的香甜氣息,輕笑出聲:“行不行啊你們,大熱天的帶女孩去爬山?” “害誰說不是嘛,望姑山還挺陡的?!倍±谛÷暪緡Vг沽艘痪洌骸白罱沁呅麻_了條觀景棧道,拍照特出片,都上本地熱點了。趙一行女朋友要去,那小子叫我們一塊說人多熱鬧?!?/br> “人小情侶約會我們仨當電燈泡?”謝采崎挑眉:“我不去?!?/br> “哎呀崎哥你這話說的!”丁磊在那頭急了:“我們都是去玩的,哪能算電燈泡啊?再說了咱們這次暑假就放二十來天,不趕緊出去玩玩瘋瘋,到時候一回學校就變成悲催的高叁狗還哪有機會放松啊……哦我不是說你,你肯定悲催不了……” 電話那頭丁磊還在絮絮叨叨地做動員工作,謝采崎打開社交軟件點進同城熱點,果然看到了望姑山的宣發(fā)打卡。 望姑山是距離市區(qū)50公里左右的淺山,雖不巍峨但相當陡峭,名字來源于古時的浪漫傳說——仙子降世,與一普通男子相愛相守,只是好景不長,人間突然災禍四起鬼魅橫行。仙子為救世而離開,她的丈夫在家門口日復一日地等她歸來,最后化作一座山。 謝采崎指尖在屏幕上劃了劃,最新的打卡圖里,新修的棧道沿著山脊蜿蜒,盡頭是玻璃觀景臺,能看見遠處的云漫過青黛色的山尖。 “崎哥?崎哥?喂——信號不好嗎?” 少年返回熱點界面,繼續(xù)翻著,回復道:“我不去?!?/br> 丁磊哽了一下:“……合著我半天白說?” “倒也沒白說。”謝采崎將拍的好看的圖片右鍵保存,轉發(fā)給林妙嘉,悠悠道:“地方是挺好的,不過我不和你們去?!?/br> “那你跟誰去?” “meimei?!?/br> 丁磊拔高聲音,充滿了八卦的震驚:“meimei?什么meimei?哪來的meimei?你談戀愛了?。俊?/br> 謝采崎沒理睬丁磊的鬼哭狼嚎,看到林妙嘉的對話界面顯示正在輸入中,嘴角勾起,耐心等待她的回復。 下一刻,手機屏幕中間猝然彈出一條短信通知,刺眼的白光覆蓋了少女發(fā)來的消息。 謝采崎臉上那點柔和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原本閑適的姿態(tài)慢慢繃緊,目光盯在那條短信預覽上。 發(fā)件人是一串沒有備注的數(shù)字,內容虛張聲勢又惡心至極:【我這個月的錢呢?再不給錢我就去找林淑,我可是知道你們住哪里的!】 一股怒意直沖頭頂,謝采崎呼吸驟然沉重起來,他擠出一句“有事”,不等丁磊再說什么就掛斷電話。 他閉上眼深深地呼吸,直到情緒略微平息下來,才撥通了一個號碼。 對面接通得很快,一個帶著點油滑和市儈的聲音響起:“喂?小謝?” 謝采崎背靠著冰冷粗糙的墻面,薔薇的藤枝陰影將他大半個身形吞噬,他握著手機,聲音低沉無波瀾:“今晚11點那場,我接了?!?/br> 電話那頭的人嘿嘿一笑:“喲,臨時接單???” 謝采崎:“有問題嗎?” “知道11點是誰的場嗎?夠膽啊小子?!?/br> “我只需要知道那一場的價格?!敝x采崎冷冷地打斷他:“半小時后過來?!?/br> * 霓虹招牌閃爍著廉價而迷幻的光芒,在這條滿是酒吧的街道上并不顯得突兀。 謝采崎熟門熟路地繞到街尾后巷,巷子盡頭一扇掉漆不起眼的鐵門緊閉,鐵門上方攝像頭閃著微弱的光。 他上前敲門,叁長兩短。 片刻后,鐵門向內打開一條縫隙,一個穿著黑色緊身背心肌rou虬結的光頭男人堵在門口,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側身讓開。 門內是一條狹窄的只容一人通行的水泥樓梯,向下延伸,隱沒在昏暗的光線里??諝饫飶浡鴿庵氐臒熚?,汗味,廉價的酒精味,還有一股若有似無的腥甜氣息。 少年面無表情地沿著樓梯向下走,直到推開那扇包裹著黑色皮革的厚重大門—— 震耳欲聾的音浪瞬間裹著濃烈的濁氣如同實質般狠狠撞來,謝采崎不由自主地蹙眉。 這是一個巨大的地下室,被改造成了非法的拳擊場地,慘白刺眼的聚光燈聚焦在中央那個由鐵鏈和鐵網圍成的八角籠擂臺上,臺上有兩個滿身汗水和血污的男人正如同野獸般撕打,每一次拳腳相加都引來眾人的歡呼和咒罵。 臺下的男男女女混擠在一起,揮舞著拳頭叫囂下注,大把鈔票塞進穿梭在人群中的侍者托盤里。人太多了,空氣悶熱粘稠得幾乎無法呼吸,謝采崎想起上次回家時林妙嘉說他身上臭,低頭看了眼身上的短袖短褲,嘴角扯出一個自嘲的笑。 少年的到來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在這個沸騰的熔爐里,他只是一個新加入的燃料。 * 謝采崎給你發(fā)了幾張望姑山的照片,問你想不想去玩后就再沒動靜。 你躺在床上看著聊天界面全是自己的問號,皺起眉眼,哪有話說一半就沒影的,該不是又逗你玩吧? 想到這個可能性,你生氣地穿好拖鞋,生氣地來到謝采崎房間,生氣地敲門。 結果并沒有人開門。 你這才察覺謝采崎的房間里沒開燈,并且很安靜,安靜到……好像里面沒有人。 “……二哥?” 你貼著門板輕聲叫他,沒有得到回應后嘗試擰門把手,發(fā)現(xiàn)他沒有鎖門。 將門推開一條縫,你探了個腦袋進去,臥室里光線昏暗,但床鋪的位置明顯空著。 人去哪了? 不對,人是什么時候出去的? 你站在大開的門前,心里突然涌上一絲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