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機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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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沉降,中環(huán)的鋼鐵森林在暗涌的海面上投下扭曲的倒影,霓虹招牌與LED巨幕在維港水面撕扯出斑斕的裂痕,海浪聲響、汽笛鳴揚,梁倩撐著岸邊的欄桿,眺望遠處駛過的游艇。 她家在港城也有游艇。 “你想出海嗎?” “出海玩啥?” “嗯…海釣?” “行,”陸嘉祁笑了,他今晚笑的頻率特別高,下午在家發(fā)生的那些瑣事被他拋之腦后,“你現(xiàn)在愛上釣魚了?” “也不算,只是心太煩的時候去釣魚能靜心。” 也許是氛圍正好,也許是今天她的主動給了他勇氣,陸嘉祁主動提起: “梁懷希,你…這么多年過得開心嗎?” 梁倩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她難得浮現(xiàn)幾分錯愕之情,偏過頭和他對視,似乎想將他看穿,“為什么突然想問這個?” 他沒回應,只是靜靜看著她,眼睛里寫著答案。 “我很難不開心?!?/br> “那就是不開心。” 起碼沒有達到他預期的程度,重逢之前,陸嘉祁看過新聞報道上她那意氣風發(fā)的模樣,總以為她實現(xiàn)了賺大錢的夢想,應該早就開心到想不起他這個舊人的地步,可現(xiàn)實卻不是這樣。 她對他,竟留有懷念。 他想不到,當然更不敢想。 “沒有騙你,真的?!?/br> 梁倩釋然一笑,她對她現(xiàn)在的生活狀態(tài)總體還是滿意的,現(xiàn)在不錯,未來會更好。“倒是你,又黑又瘦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去的不是英國而是非洲?!?/br> “啊?” 黑什么? 陸嘉祁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我黑嗎?” 也不算很黑,就是健康的小麥色肌膚,看久了還覺得有些性感,梁倩只是愛逗他,和以前一樣,“是啊,你日常不涂防曬嗎?” 他不愛涂。 陸嘉祁隱隱在崩潰的邊緣,細聽聲線都在抖,“這影響會這么大嗎?我不知道?!?/br> 他哪能在乎這么多,過去大部分心思在學業(yè)上,一路讀到博士畢業(yè),空下來的時間就是沉心畫畫加—— 想她。 “等下?!?/br> 她伸手去夠他的帽子,嘴角不自覺掛了笑,“脫帽子讓我再仔細看看?!?/br> “別?!?/br> 他伸手阻擋,不想在她面前丟臉。 “干嘛,你害羞???” “哪有?梁懷希你別鬧。” 推拒之間,兩人指尖相觸,他渾身僵了下、隨即猛地退后,梁倩抓住時機將他頭上的棒球帽取下。 沒有了帽檐遮擋,高樓絢麗的燈光借助玻璃幕墻折射到陸嘉祁的臉龐之上,他的鼻梁一如既往的高挺筆直,而眉骨投下的陰影讓他那雙眼睛更顯深邃幽靜。 “沒影響?!?/br> “什么意思?” “就算黑了點,你也是帥的?!?/br> 陸嘉祁不說話了,心想她今天怎么回事,竟說些讓他心跳失速的話。 兩人在靜默中對視,陸嘉祁覺得梁懷希那雙眼睛今天真是額外漂亮。 海風拂過,帶來絲絲涼意,他臉上熱氣散去,“不早了,我送你回去?!?/br> “行?!?/br> …… 陸嘉祁在港城用的通行工具是一輛黑色機車,外形凌厲如刀鋒,梁倩看到的第一眼就很喜歡,問他:“我能開嗎?” 他十分意外,“你會開?” “嗯。” 這是前幾年的事,遭逢好友背叛,加之父親施壓,幾個項目推進不順,她身上的壓力空前增強,正常途徑已經(jīng)無法排解,只能將目光投向了更加刺激的項目。 夜深,梁倩會獨自一人騎車上高架橋,在寂靜的城市里穿行。 這狀態(tài)大概持續(xù)了半年左右,直到她生病那次,葛薇上門照顧她,意外發(fā)現(xiàn)她停在車庫里的幾輛機車。 葛薇又氣又后怕,差點暈倒在瓏悅,冷靜下來再叁叮囑她不要繼續(xù)如此危險的行為,并說:“你要是真的喜歡賽車,那就開四個輪子的,總比現(xiàn)在安全,mama不是覺得這事不好,只是怕你出意外?!?/br> 想到這,她嘴角微微上揚,笑中有幾分溫情意味,“就是有幾年沒開過,可能有點不熟練了?!?/br> “那還是算了。” 陸嘉祁戴上頭盔,他現(xiàn)在無比慶幸自己今天多帶了個頭盔出門,遞給她,“戴上,下次再讓你開?!?/br> 機車轟鳴聲此起彼伏,夜間上山的人不在少數(shù),兩人在其間不顯得突兀,只是速度比較慢,屢屢被人超過。 “陸嘉祁?!?/br> 梁倩的聲音在風中飄散。 “怎么了?” 她環(huán)著他腰的胳膊用力收緊,“我覺得速度可以快點。” “……” 頭盔下,陸嘉祁臉龐微微發(fā)燙,太近了……她這樣緊緊貼著他后背,兩人間完全沒有距離可言,就和親密無間的情侶一樣,她只是對著他頸窩輕輕呼氣,他心中便瞬時有一萬個想法閃過,邪惡的、低劣的…… 你還是人嗎陸嘉祁? 他深呼吸幾次,緩緩加速,“…抱緊了?!?/br> 山路蜿蜒起伏,速度上來,風在耳邊嘶吼,沿途演化成流動的霓虹,梁倩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一下一下、仿佛急促的鼓點。 她喜歡每個毛孔都在為自由呼叫的酣暢淋漓。 也喜歡—— 一低頭就能觸碰到他的感覺。 山頂別墅。 管家提前將大門打開,梁倩徑直進去,穿過花園來到屋內(nèi)客廳,看見邢蓁坐在沙發(fā)上,面前的茶幾放著那天她喝了一半的酒瓶。 “喝什么呢?” “你回來了,”見她靠近,邢蓁將酒杯放下,抱怨道,“都怪你放我鴿子,我一個人在外面喝酒沒意思,就只能回家喝你的‘珍藏’了?!?/br> 梁倩在沙發(fā)把手上坐下,“想喝什么你隨意,還想要什么,我買來給你賠罪。” 鈔能力啊鈔能力,邢蓁以前還會被迷惑,現(xiàn)在已經(jīng)漸漸脫敏,只好奇:“你晚上和誰在一起?” “陸嘉祁。” 梁倩對誰隱瞞也不會對邢蓁隱瞞。 “他啊?!?/br> 邢蓁稍感意外,但也在情理之中,她舉起手中的酒杯,對著燈光搖晃,粉紅色的酒液晶瑩剔透、十分漂亮,“你和柯清越的合同,可能要提前終止了吧?!?/br> “可能吧?!?/br> 也有可能,陸嘉祁會因為柯清越的存在而退縮? 梁倩雖覺得沒有坦白的必要,但也心知這個秘密不可能被保守一生。 陸嘉祁會接受? 還是,和多年前一樣,因為接受不了而果斷斷掉和她的關系并遠走他鄉(xiāng)? 想到這,她心里突然有點悶,起身也給自己倒了杯酒。 兩人碰杯對飲,醇香酒味在口腔中彌漫開來,邢蓁可能是醉了,口無遮攔起來,“說來也是,全天下還能有誰,能比陸嘉祁更像陸嘉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