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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囚雀銜環(huán)在線閱讀 - 第40章

第40章

    唐知文就像“三足鼎立”里的那第三個“角”,自發(fā)地、嚴(yán)絲合縫地遠(yuǎn)遠(yuǎn)踩在了屬于自己的位置上,對其余一切都只給出漠不關(guān)心的從容且淡然的態(tài)度。

    老皇帝卻抬起目光,盯著面前這位從容不迫的大兒子,又好像是透過這層影,看向了別的故人,不由得有些恍惚。

    曾幾何時,他的后宮中也是有過女主人的。

    那個女人跟他說話時總眉眼含笑,溫柔得像一汪清泉,舉手投足間滿是名門閨秀風(fēng)范,而彼時的老皇帝也不過是前朝太子,兩人正算得上門當(dāng)戶對。

    于是他給了那個女人三書六聘,將人明媒正娶迎進(jìn)門,過了兩三年,唐知文便出生了。

    這孩子的眉眼與他母親長得相像,他很喜歡,回府后總?cè)滩蛔”г趹牙?,捏捏小手,給他唱點從奶娘那學(xué)來的、音不在調(diào)上的童謠,再瞧著這孩子咧著嘴笑。

    此后又過了兩年,皇城內(nèi)變故陡生,多個盤根錯節(jié)的老世家在奪嫡之爭中被血洗,連帶著他這位無甚作為的太子也過起了朝不保夕的日子。

    他為了保住性命,只能賠著笑,穿梭在各種歌樓、酒肆間拉攏朝臣,喝多了就去催吐,漱個口、抹把臉再重新回到桌上,接著喝、接著笑……哪還有半分曾經(jīng)的風(fēng)光無限,簡直落魄得宛如一條無家可歸的野狗。

    而就在這個時候,他遇到了另一個女人。

    這個女人與家里那位渾然不同,兩人都借著酒意,半推半就在外面混了一晚。

    第二日回府時,他對上了那個抱著孩子的女人的眼睛,無端心虛起來。

    人上了年紀(jì),總?cè)滩蛔』貞浲簟?/br>
    近些年,他夜里輾轉(zhuǎn)反側(cè)無數(shù)次,總?cè)滩蛔〉叵?,忍不住地猜,猜他?dāng)年的演技也許并不好,對方是否當(dāng)時就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端倪。

    可當(dāng)年的他從未想過這個問題,還以為自己藏得很好。

    他想,她畢竟只是一個被家族丟出來當(dāng)棋子的女人,即使是屋檐漏雨,她帶著孩子,沒有半分生計,又能去到哪里?

    而他不同,他是太子,即將坐上皇位的太子。

    直到外頭女人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來,他“被逼無奈”,又半推半就地將這個女人也迎娶過了門。

    他安慰自己,男人嘛,三妻四妾再正常不過了。

    不過是因為潺潺長流的泉水終究比不過烈火入喉的濁酒。

    如同山盟海誓永遠(yuǎn)敵不過人心。

    唐知理就這么緊跟著誕生在了宮里。

    而他的那位發(fā)妻……雖從此貴為一國之后,卻再也沒有沖他笑過。

    這個女人對人對事永遠(yuǎn)都留有著體面,不光留給自己,也留給旁人,縱使心里再厭棄作嘔,她也從不會去苛責(zé)對方和孩子。

    她被“培養(yǎng)”得太好了,好得泯滅了人性,違背了本能……經(jīng)常在寢宮里一坐就是一整天,像塊丟了五感的活墓碑,只會冷眼旁觀,由著對方像個跳梁小丑一樣在她的地盤上撒潑撒野。

    不會哭叫的孩子沒有糖吃,不會哭鬧的女人無人過問……沒人在意她需不需要“糖”,她只是只早早就被折斷羽翼、關(guān)入籠中的鳥雀。

    鳥雀是沒有資格討糖吃的。

    女人就這么渾渾噩噩的又活了幾年,他偶爾午夜夢回,想起她,就會來她的寢宮里坐一坐,一坐一整夜,唐知易就這么來到了她肚子里。

    于是她終于崩潰了,每每對上男人的視線,看著他們笑語嫣嫣,就想殺了肚子里的孩子。

    她無數(shù)次地想,翻來覆去地想,徹夜難眠地想……

    可偏偏唐知文什么都不懂,還在會趴在她的膝頭,將耳朵貼上她的肚子,雀躍地問她“母后,我未來會有個弟弟還是meimei”的年紀(jì)……

    她只能揉揉唐知文的臉蛋和頭發(fā),再在這孩子的額頭上烙下一吻,輕聲細(xì)語地告訴他,我也不知道,孩子,我們一起等等吧。

    這是她的孩子。

    她到底是不忍心。

    于是她熬,每日每夜的熬……熬到唐知易出生,熬到親眼見著男人時隔多年,再次愛不釋手地抱起了她襁褓中的孩子,熬到翌日清晨……

    只可惜,她走得匆忙,沒能留下只言片語,也沒留神算個好時機……當(dāng)時推開寢宮大門,摔倒在門檻上,不顧唇齒冒血,抬頭注視著房梁,發(fā)出撕心裂肺的痛哭聲的,是年僅八歲的唐知文。

    ……

    老皇帝禁不住偏開視線,強行斂回心神。

    他到底是老了,沒心力再去仔細(xì)聽太子又說了些什么,左右這個大兒子很少犯錯,便擺了擺手,無暇再管,示意他們可以走了。

    唐知理這才行了個禮,有些狼狽從地上爬了起來。

    他跪久了腿麻,走起路來有些踉蹌,本以為今日這遭算是熬過去了,一出門,卻見唐知文好生站在外面,正等著他呢。

    這位太子殿下,他的好大哥,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未做評價,卻是問道:“你有認(rèn)識什么……姓溫的人嗎?”

    -

    柏青舟看向站在門口的身影,抬手示意對方坐下:“普洱茶餅,溫公子嘗嘗?”

    溫言緩步走到桌前,落座于對面,指尖輕觸茶杯,感覺溫度適宜,便一口喝了。

    柏青舟嘴角掛著一絲微笑:“味道如何?”

    “平日里喝得少,”溫言面無表情地實話實說,“品不出好壞?!?/br>
    “不覺得好,那就是不喜歡?!卑厍嘀勰樕系男σ馍盍藥追?,露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樣子,“怪我,招待不周,下回再給你換個別的嘗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