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去哪？”宋云舟問道。

    景霖咬了下唇，眼神晦暗不明。他猶豫了一下，說道：“去宮里?！?/br>
    “宮里？面圣啊?！彼卧浦劢拥溃安粫质莵碚夷悴缌税??！?/br>
    “沒?！本傲叵乱庾R瞞道，“央國使者來進貢，帶來一株靈草，說是包治百病。皇上體恤，要將靈草賜給我，叫我用過午膳就去拿?！?/br>
    宋云舟細心地抓住了“央國”這個細節(jié)，眼睛一轉(zhuǎn)，回道：“哦對，圣上還以為你是弱骨子呢。不過靈草真有這等妙用？包治百病——難不成還可以起死回生？”

    景霖編謊已經(jīng)編出習慣來了，即便是這無中生有的靈草，他也能隨口掐出一段比真金還真的話。

    “能不能起死回生不知道，不過聽使者說那靈草通體金黃，奇香環(huán)繞。曾經(jīng)央國皇子出生時幾近夭折，他們就將這靈草整株熬成金湯，在月圓時分與鮮牛乳攪合均勻，喂進皇子嘴里。不出五個時辰，皇子的眼睛變成金色，身子也生活了過來。至此那皇子也成為央國奇跡，被譽為‘生命之子’?！本傲亍斑怼绷艘宦?，“事實擺在眼前，總不至于空xue來風。靈草總歸還是有點妙用的?！?/br>
    宋云舟“嚯”了一聲，豎起大拇指：“這么好的東西，拿著拿著?！?/br>
    此時，劉霄快速踱步走到景霖面前，鞠了一躬。

    而后又對宋云舟也鞠了一躬。

    景霖點點頭，轉(zhuǎn)頭對宋云舟說道：“嗯，府里事宜就交給你了。”

    宋云舟拍拍胸脯：“好嘞，包的。”

    景霖就收回目光，嘴角一并撇了下來，眼底里沒了笑意。

    他走到景府門外，接過劉霄遞來的字條，看罷后一手擰成齏粉，上了馬車：“去長安街?！?/br>
    劉霄歪了下頭：“不是要去宮里嗎？”之前不是囑咐他告訴下人，今日主公下午要進宮面圣，叫他們好好盯著宋云舟的么。

    突然改道，是發(fā)生什么要緊事了？要是這樣，他可就要提高警惕了。

    景霖撩開簾子看了一眼：“還是去云桂巷?！?/br>
    云桂巷和長安街就隔了一條道。

    劉霄嘆口氣，從懷里摸出一把口哨遞給景霖：“主公，哨聲集暗衛(wèi)，萬事小心。”

    景霖伸出手，將口哨收了。

    而這一切，都被偷摸著躲在樹杈上的宋云舟看到了。

    “這是要悶聲做大事啊。”宋云舟喃喃著。

    馬車轱轆轱轆地走了。

    隨之消失的還有樹杈上一個人影。

    ·

    崔蘭樓。

    景霖在云桂巷剛下馬車就徑直來到崔蘭樓。他從花語坊的線人口中得知，樓催一收到消息就快馬加鞭地送信，絕無將信攔截的可能。

    他照例在頂樓等候，手上依舊是花語坊最新款的胭脂。

    他那條消息放出去才不到一日就有了回信。顯然這信是連淮國都沒出去。

    而那回信里卻是央國線人的字跡。

    景霖看了內(nèi)容，說的還是“央國內(nèi)政暴亂，國庫空虛”。只是末尾多加了一句話——“央國三皇子親臨淮國”。

    叛徒是在淮國內(nèi)部？

    這時辰比他算上的還要早，他決定從源頭上開始試探。

    原本他是想去宮里見百里祈羲的，畢竟戰(zhàn)事刻不容緩，偏偏百里祈羲還悠然得體。他探的信息太少，這會準備去談?wù)劙倮锲眙说恼鎸嵞康摹?/br>
    不多時，樓催從后簾走來，對景霖行禮：“崔公子?！?/br>
    “你將我的信送給了誰？”景霖開門見山地問道。

    樓催一愣，急忙回道：“自然是從前那個，崔公子不是吩咐此信要加急送往央國嗎？我就連夜趕去線人藏處，親眼盯著他將信塞到信鴿腿里放出去。事后我也注意信鴿飛的方向，于往常無異，我這才回來。”她蹙著眉頭，額尖花鈿都不那么美了。

    景霖一指點著桌沿，他輕微地抿著唇，半響沒出聲。樓催幾乎沒見過崔公子會做出此表情。

    崔公子常年來都是運籌帷幄，氣定神閑。她想不出事情脫離崔公子掌控的景象。

    然而那副景象，如今正擺在她面前。

    “是哪里有問題？”樓催跪坐下來，用筆簡單描繪出一幅地貌圖，她在不同地點各自圈出圈，箭頭從淮國一路指向央國。低聲道，“淮國到央國十六處暗樁，其中六處在中原，十處在央國?！?/br>
    樓催此次發(fā)信，自己便是第一樁。而由她親眼盯住第二樁，那么第二樁便也可以排除嫌疑。

    信鴿發(fā)出的方向沒錯，要查只能從第三樁開始查起。

    景霖道：“你知曉這回信我是幾時收到的嗎？”

    樓催似有些不可思議地搖著頭。

    “這信是我一日前發(fā)出，但這回信卻是今日午時便到了。”景霖沉聲道，“你將信交由第二樁時，日已過子時，信鴿到達第三樁需要半日。你說，算上來回，有幾個可疑之人？”

    連淮國都沒出，叛徒在這三人之中。

    樓催一驚，頓時俯首在地：“崔公子，小女絕無二心！”

    景霖之前吩咐加急，三日之內(nèi)必要有回信。若是這回信沒那么快到，景霖還真不好挖，算上這三日，他只想先探淮國疑人。若是三日之后這信沒到他手上，那么就可以先把淮國線人摒除在外。

    淮國路程長些，但暗樁更少。若要排查，肯定是要先把離自己近的給篩一遍。

    “我自然放心你。”景霖淡漠地掃下一眼，樓催畢竟是他養(yǎng)在京城的暗樁，他眼皮子底下的一把利刃。更何況據(jù)其他暗樁來報，樓催的確始終按照他的命令辦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