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如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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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崆的話如同一把刀,刺向了站在這里的所有人。 或者說,是刺向了與他爭奪接下來這個「位置」的所有人,為此他不惜將儒家學說包裝。 這是所有人都未曾想到的,即便是顏崆事先與儒家弟子們說過了,此時的儒家弟子們也是驚愕異常。 他們站在章臺宮中,有些站立難安。 儒家弟子們好像感受到了無窮無盡的目光,那目光如同刀俎,將他們一塊塊的切割開來。 這是他們的錯覺。 但也是真實存在的。 百家宮中其余的流派人的眼神全都是匯攏了上來,眼睛中帶著茫然和驚愕、憤怒。 誰人愿意為人奴? 荀子在當年罵遍整個諸子百家,甚至連儒家自己人都沒有放過,后來更是成為了儒家的首領。 不管是其余流派的弟子,還是儒家本派的弟子都不喜歡荀子這個人。 因為荀子強調(diào)「尊卑有序」,甚至強調(diào)「以禮治國」。 孔子言禮,是表面上尊崇周禮,但其實在挖周禮的墻角,這一點從他開辦私學就能夠看出來。 在先周年代,周規(guī)定,只有官學,無私學。 這是為了保證朝廷、大貴族的權勢不會受到威脅,即便自己的后代是傻子,但只要有幾個識字的,就能夠統(tǒng)治那些不識字的黔首。 甚至是奴婢。 但也僅僅是如此了,孔子不會再更進一步的反對周禮了,他甚至還要扯上周禮的大旗。 這也是很多人都認為孔子是周朝最堅定擁泵的原因。 孔子雖然開了私學,但其實還是保護了某種人的權利,這種人后來成為春秋戰(zhàn)國時期最主要的「貴族」。 「士」。 在春秋戰(zhàn)國的時候,在國君們的眼里,其實「黔首」不算人,這也是為什么六國國君都不將黔首放在心上。 他們認為是「士」的存在讓自己的統(tǒng)治能夠更古長存。 當然—— 這是春秋時代的共識,即便是當時最強大的秦國、較為看重黔首的昭襄王也是如此,只是他表現(xiàn)的不明顯而已。 那是因為當時的秦王昭襄王不需要考慮那些所謂的貴族。 也同樣是因為,秦之中最強大的勢力不是秦宗室、也不是老秦人,而是——外來者。 不管是從秦國人才培養(yǎng)基地——魏國來的人;還是大秦專屬外戚勢力培養(yǎng)基地——楚國來的人;亦或者是打秋風專用地燕;大冤種基地趙等國來的人,他們在進入大秦后,都變成了一個身份。 外來者。 大多數(shù)逃到、被坑蒙拐騙到秦國的人才,大多數(shù)都是一個身份「士」。 他們理所當然的會擁護自己的勢力和權益。 孔子的「禮」于他們有用,更是讓他們得益的根源,所以這一部分人一直支持孔子的「禮」。 但荀子不同。 荀子的禮與孔子的禮、周朝的禮雖然是同一個字,但卻蘊含著完全不同的含義。 荀子的禮是「尊卑」。 且,是「君尊」「臣卑」。 簡單點來說,在春秋戰(zhàn)國之前,在大惡人荀子出現(xiàn)之前,這個時代的士子逃到他國是一個非常正常的事情。 甚至人們常常得意的炫耀,他們?yōu)榱嗣袢湛梢詮内w,明日可以從魏,后日便是可以從秦。 這是沒有人能指責的。 但荀子出現(xiàn)之后,他告訴所有人,皇帝不是我們的朋友,也不是我們的知己,他是我們的老板,是我們的主公,是我們的君上! 君上為尊! 如果你尊奉了一位尊上,替他干活,但是后來跑了,那你是要被唾罵的。 因為有尊卑等級,所以你是不可以詆毀君上的,因為君上是尊,你是卑,你不可以抵抗皇帝/王,因為你是臣子,他是君上。 在這個禮論提出來之后,所有的士子都瘋了,因為他們不愿意做別人的奴婢,他們想要權勢。 這樣子的「禮」沒有持續(xù)太長時間,即便是當時的七國之王也不太敢這樣子做、奉行這樣的規(guī)則。 因為今日伱奉行了這樣的原則,明日你國內(nèi)的人才就能夠全部跑到其他地方去。 七國國君是不可能同心的,因為有競爭就有壓力。 你說咱們一起奉行這個原則? 不不不,我是尊重人才的,我不需要一個奴婢,我需要的是能夠帶領國家走向富強的人才。 七國互相想要覆滅掉對方,怎么可能達成一致? 即便達成一致對他們有好處。 所以,即便是秦一統(tǒng)了之后,這個禮論也依舊是沒有被執(zhí)行,因為人們已經(jīng)形成了習慣。 別看現(xiàn)在始皇帝在世的時候,眾多大臣都是對始皇帝畢恭畢敬,甚至比奴婢還要恭敬。 但只要始皇帝離世,這些人就會浪得飛起。 為何? 因為始皇帝能夠壓得住這些人,不是因為「制度」,也不是因為「禮」,而是始皇帝自己的本事..... 就像當年的昭襄王一樣。 昭襄王活著的時候,沒有任何人敢反對他,對待昭襄王的命令,就像是對待主人、對待神靈的命令一樣恭敬。 在昭襄王尚在人世的時候,沒有人敢反對他定下的傳承者—— 即便是隔了好幾代的傳承者。 可等到昭襄王離世后,孝文王登基不過三日,立下公子后,就離奇離世,至今眾說紛紜。 莊襄王即位后,也要為了穩(wěn)固自己的王位,而與呂不韋繼續(xù)合作。 始皇帝即位后,因為未曾達到年齡,不得不讓呂不韋干政、甚至就連嫪毐一個男寵都能夠發(fā)展成一股勢力。 這都是背后有人在支持的緣故。 現(xiàn)在,雖然大秦一統(tǒng),大家心里清楚即便這個禮論不被說出來,也會被慢慢的提出,然后溫水煮青蛙。 但—— 只要不現(xiàn)在提出來,大家就可以裝死。 如果皇帝提出來,他們也可以反抗。 問題是什么? 問題是如今這個事情不是皇帝提出來的,而是他們內(nèi)部的人提出來的—— 一個理所應當、理直氣壯、沒有任何人有立場反對的人提出來的。 儒家領頭人、現(xiàn)任儒家話事人、儒家僅存的六位大儒之一、荀子禮論的繼承者、孔家前任嫡傳家主的弟子、第一屆文選大賽的優(yōu)勝者、百家宮文宮的宮主、百家宮博士、七十二賢之顏回的嫡系傳人、現(xiàn)任顏家家主—— 顏崆。 只是前面那一連串的頭銜,都讓人聽著覺著難受。 更何況,在顏崆提出來這個學說的時候,在場的人都意識到另外一個問題。 儒家要再次合并了。 或者說——短暫的合并。 果不其然,當顏崆的話落地,前方站著九卿位置的人群中,立刻走出來了幾個人。 蕭何臉上帶著嚴肅的神色,他望向嬴政、又看向群臣。 “啟稟陛下,臣附議顏博士所說?!?/br> “荀子當年的禮論,的確是最適合現(xiàn)如今的?!?/br> “教化百姓,本就是儒家之職責,如今能夠?qū)斈贶髯拥倪z愿完成,想必荀子在天之靈也能夠得到安慰了?!?/br> 陳平同樣也是站了出來:“陛下,蕭少府所言甚是?!?/br> “荀子言禮治,強調(diào)尊卑等級以維持社會秩序,臣也贊同這一點。” “如今大秦一統(tǒng)已經(jīng)數(shù)年,天下在陛下的治理下也已經(jīng)是變得井井有條,恢復了勃勃生機?!?/br> “黔首們能夠吃飽肚子、有田地可以耕種,萬物都在欣欣向榮?!?/br> “有道春風吹草生,如今的大秦中,許多東西就像是雜草一樣胡亂的生長,為了大秦的萬年永固,當像民眾傳播「禮治」的思維?!?/br> “子曰:倉廩實而知禮節(jié),衣食足則知榮辱。” “讓民眾們在吃飽肚子后,不必挨凍后,就應該讓民眾們知道該如何生活了?!?/br> “臣懇請陛下,將「文」之一事,列入五年規(guī)劃之中?!?/br> 丞相署文吏處一級文吏曹參同樣走出,神情嚴肅。 他與前兩者不同,而是從另外一個角度闡述了自己的看法。 “啟稟陛下,臣在審閱各地文書的時候,發(fā)現(xiàn)黔首們大多數(shù)已經(jīng)是能夠吃到飯、至少不至于餓死了。” “但當最基本的生存被解決了之后,他們就開始思考一些其他的事情了。” “思想向來是最恐怖的東西,如果不加以限制,臣恐怕多年后會有什么變數(shù)。” 曹參不是站在儒家的角度,而是站在天下的角度,站在始皇帝的角度去看待這個事情。 放縱思想,會影響到始皇帝的、大秦的統(tǒng)治。 所以,想要遏制這種思想的放縱,又不想讓剛收攏的民心被打散,那就必須是實行文治,將文治列入五年規(guī)劃之中。 而方才蕭何、陳平、顏崆幾人,已經(jīng)是將各家流派給分析了個徹底。 想要文治的舒服,維持自己的統(tǒng)治,甚至更好的統(tǒng)治,那就需要儒家了。 嬴政坐在臺上,頗有興趣的看著這一幕。 他能夠看出來蘊藏在其中的意味,但他心中卻沒有絲毫的擔憂,唯獨只剩下玩味。 廢話—— 嬴政為何要擔憂? 儒家主動當狗,只為了能夠在這里占據(jù)一個有力的位置,并且愿意成為自己的刀,去咬那些不愿意尊奉自己的人。 嬴政開心還來不及。 陳珂幽幽的嘆了口氣,他看著站在那里,如同青竹一般的顏崆,眼神中帶著些許莫名的悵然若失。 扶蘇看著陳珂,心中頗有些吃味。 “老師,您就這么喜歡顏若虛?看到他自甘墮落,甚至都要嘆息的地步了么?” 若虛是顏崆的字,而扶蘇的發(fā)問更是問住了陳珂。 陳珂并不驚奇,只是有些無奈,無奈中又有些開心。 為何? 因為古代的這些皇帝,一個比一個的會說情話。 扶蘇的老爹政哥更是如此。 平時對著自己的太醫(yī)夏無且說:“無且愛我” 自己做錯了事情請王翦出山的時候說:“將軍雖病,獨忍棄寡人乎?” 雍正對臣子說:“爾之真情朕實踐之,朕亦甚想你?!?/br> “朕實在不知該怎樣疼你,才對得起天地神明?!?/br> “爾用心愛我之處,朕皆體會得到。” 比如唐太宗李二,為了損自己的起居郎,說起居郎褚遂良「小鳥依人」 對劉洎說「昔聞婕妤辭攆,今見常侍登床」、對著魏征說魏征嫵媚,還專門給房玄齡寫了兩首詩表達自己的「感情」。 所以,陳珂見到如今的扶蘇竟然懂得了吃味,一時之間不知道是尷尬還是開心,開心自己的弟子終于有了點皇帝的樣子。 當皇帝的,就是要什么都會,這樣才能夠籠絡住下面臣子的心。 他扶額嘆氣:“為師哪里就不忍了?嘆氣也只是覺著感慨,當初顏崆信誓旦旦的來責問我,如今自己為了儒家的未來,也是變成了這個樣子?!?/br> “當真是世事易變啊。” 扶蘇看著站在那里,光影在他臉上流轉的顏崆,一時之間也有些感慨。 “老師說的對啊。” “這世上,又有什么事情是一成不變的呢?” 而在兩人感慨的時候,眾人的交鋒已經(jīng)是進入了白熱化,眾人雖然不敢明面上反對顏崆,或者說反對「禮治」,但是他們可以暗戳戳的嘲諷顏崆。 當然,也有人迅速的認識到了其中蘊藏著的含義。 蕭何、陳平、曹參是什么人? 顏崆為了儒家,所以拿出來了「禮治」這個同歸于盡的招數(shù)也就算了,這三個人都是朝中眾臣。 兩個九卿之席,一個在丞相署中,幾乎已經(jīng)是成了丞相之下的第一人。 這樣子的三個人,若是沒有皇帝的首肯、示意、怎么可能站出來支持這個事情? 再者說了,就算不是皇帝授意的他們—— 這幾個人的上官可還在那站著,竟然沒有一個人開口? 這豈不是說明,至少丞相是站在顏崆這邊的? 于是,他們立刻認識到了問題所在,有一部分人開始改變自己的立場。 當然也有一些人從一開始就堅定自己的立場。 百家宮博士祭酒、墨家首領、當朝丞相陳珂的師兄,左歌早已經(jīng)是表明了自己的立場。 倆字、支持。 三個字,很支持,四個字,非常支持,五個字,無條件支持。 如今改變自己鮮明立場的,是農(nóng)家。 農(nóng)家一開始是中立的,但如今卻是站了出來,表明自己的態(tài)度。 幾位長老一心鉆研農(nóng)學,早已經(jīng)是不問這些俗事,如今掌權的是農(nóng)家新任巨子劉默。 劉默上前一步,聲音嚴肅,直接壓住了在場的爭吵聲。 “啟稟陛下,農(nóng)家也附議顏博士所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