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去的mama不能， 栗清不能，歐千同樣不能。

    路到底是要自己一個?人?走的。

    栗冉心里說不上難受， 其實他早已習(xí)慣了。

    只是眼前的情形， 頗為棘手， 他無法辨別自己現(xiàn)在究竟是在試練塔的第?九層， 還是徹底被帶到試練塔、甚至是地球之?外了。

    與之?前所見不同的是， 這里不止是無聊的怪物斗爭，多了個?新的存在。

    那是個?巨大的歐式王座， 通體銀白，不仔細(xì)看會以為是純粹的金屬銀打造，細(xì)看會發(fā)現(xiàn)那星星點點的銀色在緩慢地流動?著，其中夾雜著黑色的、類似眼睛的斑點。一條條粗壯的白色軀體彼此?堆疊纏繞，攀緣著往上構(gòu)成了王座本身，那不是銀，而是活生生的蛆蟲。

    王座靠背之?上，隨意地披著一件金黃色的斗篷，座椅上端正地放置著一塊山羊頭骨，被火燒得焦黑。

    看起來，位格很?高——饒是對邪惡物了解不多的栗冉，第?一反應(yīng)也是驚嘆和警惕。

    “歐幾里得也會標(biāo)記人?類？新鮮?！焙谏窖虻念^骨一開一合，就像是用嘴巴在說話，發(fā)出?尖銳詭異的語調(diào)，瞬間讓栗冉生理性地起了雞皮疙瘩。

    “你是說這個?？”栗冉解開扣子，露出?鎖骨下的錨形印記，那印記依舊在發(fā)著淡淡的微光，像無垠夜空中的星星，“歐幾里得是誰？你的同類？”

    難道是歐千作為邪神的名字？euclid？倒是第?一次聽。

    黑山羊骨呼哧呼哧地笑著，十分驚悚：“同類？呵呵？誰會和那個?卑鄙愚蠢的外神仆役是同類？該怎么形容祂和盲目癡愚的關(guān)系？仆從？眷屬？情。人?？哼，不入流的東西?！?/br>
    栗冉不知道作何表情。關(guān)于?歐千的真實身份，和誰又有什么樣的關(guān)系，是誰的下屬或是情。人?，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那是歐千的自由，他反感的是黑山羊那種輕蔑厭惡的語氣。

    “抓我來干嘛？”栗冉真正關(guān)心的只有自己的安全?問題。

    “有人?把我禁錮在此?處，我總要給自己找找樂子，看到個?熟悉的記號，拉你過來聊聊啰?！?/br>
    “我明天還有課。”其他的同齡人?遇到這種情況早就嚇得屁滾尿流，可栗冉見多了很?淡定?。

    “與我何干？”

    栗冉不說話了。

    是的，不管眼前的黑山羊王座是外神、內(nèi)神、舊日支配者、夢境諸神，抑或是誰的眷族，祂們對人?類都并無好感或是惡意。正如你路過踩死一只螞蟻，肯定?不是因為你和它有仇或是討厭它，只是因為沒看見、不在乎。

    他在這里逃了課被扣學(xué)分這種小事，不吃不喝會餓死這種大事，統(tǒng)統(tǒng)不被在乎，或小或大的事，只有身為當(dāng)事人?的自己在乎，栗冉同樣也有這樣的覺悟。

    栗冉在這無邊混沌中躺了兩天，缺水缺糧讓他嘴唇干枯破皮，有氣無力?。那黑山羊頭骨卻不知疲倦地找他說著話，問他許多沒有意義的問題。

    起先他還回答，后面干脆無視，閉目養(yǎng)神。他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

    “你怎么了？”黑山羊頭骨終于?察覺到他的不對，蛆蟲加速蠕動?，散發(fā)出?陣陣惡臭，令栗冉更加眩暈。

    “我要吃東西，我要喝水?！崩跞秸f。

    “你怎么不早說？”黑山羊頭骨埋怨道，一陣黑霧襲來，栗冉的面前擺放好十幾堆“食物”，他只瞟了一眼，便?轉(zhuǎn)過身去狂嘔不止。

    他胃里沒東西，身體又缺水，因此?什么也沒嘔出?。

    蒼蠅尸體、死老鼠、破碎rou肢和rou塊、蛆蟲、蟑螂、蝗蟲......仿佛是人?世間最?惡心的東西的大雜燴，擺在一起讓栗冉渾身發(fā)麻。

    “吃吧?！笔┥岚愕恼Z氣。

    栗冉后悔幾天前怪歐千亂帶零食了，他現(xiàn)在無比想念黃瓜味的薯片和檸檬蘇打水。

    “我吃不了?！崩跞嚼涞?。

    “嘗嘗吧，有時候食物的成分并不像你看到的那樣?！?/br>
    這話說的沒錯，每次栗冉犯病時，總會把正常的食物看成惡心物體，比如他小時候住院時把歐千遞的巧克力?看成章魚觸手切成的rou塊，還有他的枸杞茶會被他看成血淋淋的鳥類、蛙類心臟。

    這次也一樣嗎？

    其實黑山羊頭骨給他的是健康的食物，只是他犯病了，才以為是惡心的幻覺？

    栗冉遲疑著，將手伸向了比較能夠接受的死老鼠。

    想象它是糯米雞團(tuán)子。

    “嘔......”栗冉的眼睛里蓄滿淚花，遏制不住地反胃，食道生理性地將異物往外推，不管他怎么自我催眠，嘴里下水道的味道都是那樣真實，口感令人?毛骨悚然。

    “你自己說的，你是人?類，不吃東西會死。”混沌的聲音淡漠地籠罩在頭頂。

    前三天還算好熬，后面幾天，黑山羊頭骨送過來的“食材”沒有最?惡心，只有更惡心。祂顯然通過栗冉選擇的順序，得知了栗冉對什么入嘴最?難以接受，祂沒有惡意，只是覺得無聊、好玩兒。

    類似孩童的、不諳世事的、天真的殘忍。

    幾周下來，痛苦難以用言語去形容，栗冉?jīng)]了初來時整潔得體的狀態(tài)，頭發(fā)散亂，目光渙散，衣服也臟亂不堪。

    蒼蠅、毒蝎、青蛙，他能做到不動?聲色地咽下去。

    心靈的底線崩塌就在一瞬間，一天，他面無表情地咀嚼著rou塊，突然停了下來，往那兒一躺：“死也不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