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了，承君真心，必不相負。

    李群青看著少年意定的目光，竟也有些拿不準該如何是好。

    一個騙子的應許，如何能信？

    可如果陸云門就是想要，那便是讓他如意一回，又有什么關(guān)系。

    李群青問：“你同她說破了她的謊言嗎？”

    少年：“沒有?！?/br>
    李群青便了然了：“你不想戳破，想要繼續(xù)，想要維持現(xiàn)狀，這不是什么難事。這世間，從來不是非黑即白，只要你想，她可以只是阿柿?？蛇@樣一來，你就要從此活在猜疑中。她說的每一句話、做出的每一個動作都會讓你去懷疑她是不是在騙你。這一點，你想清楚了嗎？”

    “我知道，她是騙子。我也知道，她說的每一句話，也許都是假的。但我想賭一把?！?/br>
    說這話時，少年的眼中仍有星芒。

    “她如果僅是為了金川吳家的案子而來，如今，她便沒了繼續(xù)留在我身邊的理由，一定會找時機脫身。只要她不離開，我就當她是為了我留下。只要她留下，我就不疑她?！?/br>
    在李群青眼中，這事自然不是這么簡單。

    阿柿機敏過人，滿嘴謊言卻從無絲毫慌張，對他府中人事了如指掌，對陸云門更是一清二楚。

    這樣的小娘子，絕不是尋尋常常的地方能出來的。她的背后，還不知站著怎樣的洪水猛獸。將她留在身邊，永遠都有隱患。

    但這些，他的這個學生又何嘗會不知呢？

    清楚一切，明白后果，還愿意去賭。

    他這個做老師的，實在無法忍心再多說什么。

    最終，他只說了最后一句。

    “要是，她真的做出了脫身之舉……”

    李群青看著少年，“到那時，你欲如何，你要先想清楚?！?/br>
    少年久久不語。

    片刻后，他叉手而立，深深拜于恩師跟前。

    第52章

    52

    第二日，是竇大娘的生辰，照此前約好的，眾人當去獵場騎馬。

    因此，天剛剛亮，睡得很足的阿柿就到了陸云門的房門外，走走又退退，腳踝處的金鈴聲很快就讓小郎君露了面。

    “陸小郎君?！?/br>
    小娘子向他行禮問安，隨后笑著沖他揚起臉，“我能向你借一套衣裳嗎？”

    此時的大梁，穿丈夫外裳出游騎馬的女子比比皆是，寓意著內(nèi)外一體。

    雖然竇大娘早就為她備好了胡服，領(lǐng)袖間用金地牡丹團花錦繡緣飾，小娘子穿上，鮮艷又好看，但既然昨晚陸小郎君做出了會將她帶在身邊的承諾，那她今日更想穿一件小郎君的外裳前去跑馬，應該也沒人會責怪她不知廉恥吧？

    少年看著面前的阿柿。

    發(fā)上插了幾把精致的月牙妝小銀梳，眉心黃星靨子鮮亮，下面穿著窄小條紋卷口褲和小蠻靴，打扮得清爽利落又一絲不茍，但上身卻只穿著件單里衣，明晃晃就是來要外裳的。

    如果她并不打算留在他的身邊，是不是也不必多此一舉？

    他說：“我記得師母已經(jīng)為你備好了一套?！?/br>
    “但我更想穿你的衣裳騎馬?！?/br>
    小娘子張口就說了出來。

    但說完后，她像是意識到了這句話背后的意思，眼睛一垂，羞赧地抿了下嘴唇。

    但馬上，她就拉住他的手指，給自己打了下氣似的點了個頭，然后鄭重地抬起眼睛，看著他，眼睛里寫滿了認真的喜歡。

    “陸小郎君，我想穿你的外裳去騎馬！”

    那是赤、裸、裸的、毫不掩飾地要告訴所有人，她同他在一起。

    少年靜靜地望了望她，側(cè)身讓開：“我不知道我這里會不會有合適你的穿的……”

    還沒等他說完，小娘子已經(jīng)歡天喜地地到他的箱籠前找了起來。

    她雖然是在翻找，卻一點都沒有將他的物件弄亂，令人沒有絲毫辦法對她討厭起來。

    少年突然脫口道：“今日我們就留在府中、收拾行李，好不好？”

    “留在府里？不去獵場？”

    抱著衣裳的小娘子一臉的不明白，“可今日是竇大娘的生辰啊，我們早就說好要去的……”

    少年也意識到他說的這話有多不妥。

    他只是……

    很不安。

    不安她會在樹木林立、叢蔭遮蔽的廣闊獵場縱馬逃離。

    他發(fā)現(xiàn)，看著她時，他其實一點也沒有賭贏的自信。

    小娘子卻自信地告訴他：“你不用擔心，我收拾行李很快的。就算明日便走，我也能在今晚將我們的行禮全部收拾好！”

    小郎君便不再說什么了，繼續(xù)靜靜看著她將自己的衣袍一件件拿到身前比劃、再一件件疊放回去。

    過了一會兒，阿柿就挑中了一件繡有獨角蟠螭紋的圓領(lǐng)小袖長袍。

    袖子長，挽一挽倒是能穿，可袍子的腰腹也很寬大……于是，小娘子很快就盯上了少年的蹀躞帶。

    而且，她眼巴巴地看著，就要他腰上正戴著的那條。

    她想要，他就給她了。

    小郎君將蹀躞帶上系著的龜袋和匕首解了下來，隨后就取下了蹀躞，想要交給阿柿。

    但阿柿卻沒有伸手接，而是向著他大大地展開雙臂，仰臉沖著他，得寸進尺得不得了：“你給我戴?！?/br>
    圓眼睛亮晶晶的，語氣帶著點驕縱，但神情里又有那么點期待與忐忑。

    少年看著她的眼睛，手指微微收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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