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6.畫室和鋼琴

    如此決定后, 二人便按計劃展開了行動。

    第一輛車離開酒店后不久, 陸靈鵑果然接到保鏢反饋說后頭有不明車輛跟蹤。等他們離開約半個小時左右，換了身衣服的尹暢和陸靈鵑才下樓坐上新定的車。

    “呼……搞得跟拍諜戰(zhàn)片一樣！”陸靈鵑緊張道。

    他們也不急著去那套房子, 而是先讓那個司機在城里隨便轉(zhuǎn)轉(zhuǎn)。

    尹暢想起自己小時候住過的地方，心思一動，讓司機先開去了青城彎道的蓮花公寓附近。

    “我去洛杉磯之前就住在這里?！币鼤硨﹃戩`鵑道。

    十多年下來, 那里早已經(jīng)物是人非，雖然還是叫“蓮花公寓”, 但無論是綠化景觀還是路燈噴泉, 都已不再是記憶里的模樣。

    “你幾歲去國外的？”陸靈鵑問。

    “四歲, 還是五歲？”尹暢也記不大清了，反正是在那一階段。

    他以前不知道為什么尹東要在那時候送他去國外，等他自己學(xué)會上網(wǎng), 在網(wǎng)上搜了尹東的履歷，才得知, 那一年, 尹東以《光陰》這一部文藝電影在港城電影金松獎中獲得最佳新人的頭銜。

    二十七歲, 也算是晚來成名，但這名也讓尹東迅速進入了大眾的視野，失去了安寧的生活。

    尹東是為了保護他, 才把他送去國外的。

    “那你離開之前會講中文了嗎？”陸靈鵑好奇道，“你的中文說得很好啊?！?/br>
    “會，fiona會講中英粵三種語言，我跟她相處的時候一般都是講中文, 而且我到了那邊，爸爸也有專門給我請中文老師?！?/br>
    “難怪，這么說來，那個保姆是從小就陪在你身邊了啊。”陸靈鵑若有所思道。

    “嗯?！弊源蛞鼤秤幸庾R以來，楊娜就在?，F(xiàn)在一回想，小時候尹東解答他關(guān)于“mama”的疑惑時，就因為fiona也在身邊附和，他才會對尹東的說法確信不疑。

    等確認沒有人跟蹤，兩人才讓司機開往環(huán)島區(qū)的寧靜路。

    那地方是一片古早的別墅區(qū)，而且地方偏僻，附近人很少，也沒有什么保安。

    等找到那套房子，天都快黑了。

    尹暢收拾尹東書房時沒有發(fā)現(xiàn)這套房子的鑰匙，現(xiàn)在到了地方，只能讓陸靈鵑打電話給警察，通過驗證了戶主身份的方式替他們開鎖換芯。

    幸好來的警察是個中年大叔，不認識尹暢，公事公辦地替他們開了門就走了。

    兩人進了屋，只見四處蓋著遮塵布，陳舊的地毯上灰蒙蒙的一片，腳踩上去揚起一片灰。

    陸靈鵑皺著鼻子抬手揮了揮，尹暢走在她前面，掀開其中幾塊布，見下面果然擺著一些老式的家具，但他不記得這些家具是不是他們之前在蓮花公寓用過的。

    客廳里沒什么可挖掘的東西，尹暢推開其中一間房的房門，看見里頭擺著一張嬰兒床和沙發(fā)床，還有學(xué)步車、嬰兒座椅等嬰幼兒使用的物品——這是個嬰兒房。

    他的心臟重重地跳了起來……自己在這里生活過嗎？

    嬰兒房邊上還有一個房間，尹暢推門而入，愣了愣。

    入眼……是一間畫室。

    只見墻角擺著幾個畫架、畫板、石膏像，沿墻的一排架子上還放著不少畫筆、顏料等作畫工具，但上頭都已經(jīng)積滿了厚厚的灰。

    奇怪的是，這間畫室里沒有一幅“正經(jīng)的作品”，地上倒是有一疊已經(jīng)泛黃翹邊的畫紙，但都是些抽象的涂鴉，感覺只是作畫者隨便拿顏料往上抹的草稿。

    尹暢翻了幾張，也不見署名，隨便用手機拍下幾幅。

    這間畫室的窗戶正對著別墅附帶的小花園，因疏于打理，窗外已是雜草叢生。

    尹暢見花園角落里還有個石雕，看上去有點像傳統(tǒng)的石獅，但又不完全像，也不知道是什么動物，已經(jīng)快被草覆蓋住了。

    “這里真的很久很久沒人來了吧……”陸靈鵑到底是個姑娘，現(xiàn)在外面天色陰沉，他見尹暢面色凝重的在這棟久不住人的房子里翻來翻去，便有些瘆的慌。

    “樓下就兩個房間，你對這些東西有沒有什么印象？”她忍不住想跟尹暢搭話。

    “沒有……”尹暢說著就往樓上走。

    陸靈鵑趕緊跟了上去：“我們得抓緊時間，冬天天黑得早，這房子估計斷電了，開燈也不亮?！?/br>
    尹暢低低地“嗯”了一聲，又推開樓上一個房間的房門。

    這一間是主臥，房間正中擺著一張大大的雙人床，床上還整整齊齊地放著兩個枕頭和一條雙人被子，可能是窗門緊閉，這間房的灰塵不是很多。但也因為長時間沒通風(fēng)，里頭透著一股霉味。

    尹暢打開衣柜，見里面還掛著好幾件男士衣服，還有幾條圍巾，一雙皮靴——放了這么多年也沒壞，看來衣服品質(zhì)不錯——估計是尹東的。

    但床邊的柜子、寫字臺卻被收拾得很干凈。尹暢拉開抽屜，只看見幾支筆，幾個舊硬幣，還有個小藥瓶。

    他瞟了一眼上面的標簽，是專業(yè)術(shù)語，還是英文的，他看不懂，于是隨手把這個藥品揣進了衣兜里。

    除了這些就沒有別的東西了，什么相片、筆記這種電影里可能會出現(xiàn)的東西，一概沒有。

    尹暢離開臥室，又打開了最后一個房間的門。這個房間就更空了，里面有一架舊鋼琴，邊上還有個小圓桌，上面擺著一臺留聲機，都落滿了灰。

    尹暢走過去掀起琴蓋，有些納悶，在他印象中，尹東并不會彈鋼琴……

    他伸出手指按了個鍵，發(fā)出“咚”的響聲，腦海中瞬間閃過一個記憶片段。

    那是在他八歲的時候，一次跟尹東去維也納旅行，他們路過一家樂器店，他對里面的樂器很感興趣，尹東便帶他進去逛了逛。

    ——“爸爸，鋼琴聲音好好聽啊，我想學(xué)鋼琴！”

    ——“小暢，彈鋼琴很難的，而且彈久了會手指痛，男孩子還是不要學(xué)什么樂器了……爸爸帶你去學(xué)騎馬好不好？”

    ……

    尹暢像是被燙到了一般縮回手，也收回了思緒。

    尹東當時說的話，徹底打消了他想學(xué)鋼琴的念頭。

    可這個地方，卻有一架鋼琴。

    這架鋼琴，是誰的？

    直到房間里暗得什么都看不見，尹暢才失魂落魄地下了樓。

    陸靈鵑跟在他身邊問：“那間畫室，還有那一架鋼琴，會不會是你mama的？”

    尹暢搖頭道：“這里……沒有我的mama?！?/br>
    “為什么？”陸靈鵑不明白尹暢為什么這么篤定。

    “你沒發(fā)現(xiàn)嗎，”尹暢苦笑，“這個房子里沒有一件屬于女人的東西?！?/br>
    “好像是……”陸靈鵑后知后覺。

    沒有梳妝臺，沒有女人的衣服，也沒有女人生活過的痕跡……

    “回去吧?！币鼤抄h(huán)顧了一圈，都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誤入了別人的家，這棟房子可以說是跟他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

    “嗯……”那輛車還在外面等，陸靈鵑替關(guān)上門窗，就陪著尹暢走了出去。

    見尹暢失落的樣子，陸靈鵑忍不住安慰他道：“雖然沒發(fā)現(xiàn)跟你mama有關(guān)的東西，但我們也沒發(fā)現(xiàn)你爸欺騙了你，對不對？也許真像是你爸爸說的那樣，你mama就是病逝了。沒準這套房子尹東曾借給朋友住過，里面的東西是他朋友的?！?/br>
    “可能吧?！币鼤匙M車里，想到楊娜那天的反應(yīng)，也覺得是自己過度敏感了。

    楊娜跟他這么多年，現(xiàn)在尹東都去世了，她有什么理由瞞著他呢？

    也許，這里就是個放雜物的地方，楊娜說想回港城，也是因為巧合……

    尹暢疲憊地用雙手托了會兒臉，想起剛剛在房子里發(fā)現(xiàn)的小藥瓶，從衣兜里掏出來，用手機上網(wǎng)查了一下上面的標簽。

    網(wǎng)上翻譯解釋說，這是阿米替林，一種抗抑郁藥物。

    尹暢微微蹙了下眉頭。

    當晚，他們沒有在港城繼續(xù)留宿，連夜買機票飛回了海城。

    尹暢到家時，已經(jīng)是深夜十二點了。楊娜不知道他今晚回來，已經(jīng)睡了，尹暢也無意打擾她。

    進了臥室，尹暢瞥了眼書房的方向，邵君凌也已經(jīng)睡了。他把手提行李包放在邊上，摸黑去浴室洗臉刷牙。等洗漱完，他輕手輕腳地上了床，正想睡覺，卻聽見床尾響起了邵君凌的聲音：“哥哥……”

    那家伙不知什么時候醒了，悄無聲息地站在那里，睡眼惺忪地看著他。

    “……吵到你了？”尹暢無語地望著他，他動作已經(jīng)很輕很輕了。

    這時候他不免又有點郁悶沒有隔門的不方便。

    見邵君凌穿得單薄，尹暢正想叫他回去睡，就見他從床尾一骨碌爬了上來，鉆進了他的被窩。

    尹暢：“？？？”

    不是，我叫你上來了嗎？？？

    邵君凌在被窩里扭動著鉆上來，從被子另一頭露出腦袋，近距離看著尹暢，低喃道：“你回來了?！?/br>
    尹暢：“…………”

    小家伙臉上還掛著睡意，打了個哈欠，挨在他身邊睡了。

    尹暢無力地放下了僵硬的手……

    罷了罷了。

    他本來滿腦子還是港城那套房子的事，被邵君凌一攪和，連再惆悵一下的心思都沒了。

    次日一早，楊娜見邵君凌到點了還沒出來吃早飯，忍不住去敲他的門。

    結(jié)果發(fā)現(xiàn)門是虛掩著的——昨晚尹暢怕吵到邵君凌，進去時沒把門關(guān)死。

    楊娜推門進去，眼尖地看見地板上的行李包……尹暢回來了？

    再往大床上一瞄，只見被窩里露出一大一小兩個腦袋，兄弟倆正擠在一起睡得香呢。

    楊娜會心一笑，沒有出聲打擾，悄悄從里面退了出來。

    等尹暢和邵君凌起來，她就忙著招呼兩人吃早點：“都快十點了，胃都要睡壞啦，以后寧可吃點東西再休息……小暢你昨晚幾點回來的？我都沒聽到?！?/br>
    尹暢喝了口熱粥，道：“半夜……”

    楊娜不看娛樂新聞，也很少看電視，根本不知道尹暢去了港城。

    尹暢見楊娜面色坦然，自己也沒在那套房子里發(fā)現(xiàn)什么可疑的線索，便不好意思再多問。畢竟是他欺騙楊娜在先，如果他再細細追究，就代表他之前對楊娜不信任，之后兩人相處起來也會尷尬。

    房子的事，就這樣不了了之了。

    再過幾天尹暢就要恢復(fù)工作，聽陸靈鵑說，因為他為bg拍的代言照又火了一把，姚曼槐為他接的通告都快排到了今年年底。

    “還有一份親子綜藝邀請，策劃案已經(jīng)發(fā)過來了，姚總說讓你這兩天抽空看看，檔期定在暑假?！标戩`鵑在電話里跟他匯報工作安排。

    “親子綜藝？”尹暢一下就想到兩個月前在電視臺碰上的女制作人。

    “對，但我掃了一眼，好像是要你和邵君凌一起參加的?！标戩`鵑道。

    尹暢一下皺起了眉頭：

    作者有話要說：“她已經(jīng)定了？”

    陸靈鵑道：“呃，應(yīng)該是吧，但這個接了我不確定是不是已經(jīng)敲定了，我回頭再問問她?！?/br>
    “嗯?！币鼤硥褐胱约航o姚曼槐打電話的沖動，按掉手機丟在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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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插曲】

    可憐的哥哥，感覺全世界所有人都瞞著他。

    爸爸瞞著他。弟弟瞞著他。保姆也瞞著他。

    但沒事……至少還有弟弟陪他睡覺。

    邵君凌：上了哥哥的床我還會下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