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長暗之渦
第六十五章 長暗之渦 一個名字,裹挾著久遠的歷史塵埃與冰冷的現(xiàn)實,在凜冽的寒氣中呼之即出。 這名字并非臆想,如同被攪動的湖底淤泥重見天日,翻涌出沉痛的血腥氣息。 根據(jù)協(xié)會檔案室里塵封的典籍和這幾天緊急調(diào)查的加急調(diào)查報告,將一段被時光覆蓋、卻永不該遺忘的黑暗,重新攤開在世人面前。 五百年前的琵琶湖畔。 戰(zhàn)爭的烽煙燃盡大地,一場慘烈的戰(zhàn)役席卷此處,兵戈的轟鳴、慘叫的絕望撕裂了天空與湖水。 數(shù)以千計的士兵在互相砍殺中倒下,血rou成泥。 而這無休止的怨恨與屠殺,更是波及了附近安寧的村落。 無辜的平民沒能躲過刀斧與劫掠的火焰,他們的恐懼與詛咒,連同士兵們不甘消散的亡魂,與那戰(zhàn)場淤積成片的濃稠污血一同,滲入了古老湖床的深處,層層包裹、迭加、發(fā)酵…… 這股混合了無盡痛苦、瘋狂與殺戮意志的龐大“死”,凝聚成形。 它不是有意志的妖魔,而是對生命本身純粹怨毒與否定的聚合體——一片活著的死亡陰影,一個黃泉在人間的倒影。 它盤踞于湖底冥冥之處,如同一個巨大且不可名狀的膿瘡,不斷散發(fā)出能滲入人靈魂的腐壞氣息。 那些湖岸邊、住在它“呼吸”范圍內(nèi)的人們,在睡夢中被它無孔不入的惡意浸染蠱惑,沉溺于它回放的、最真實殘酷的血rou戰(zhàn)場幻境。 脆弱的意志被碾碎,精神徹底扭曲,在極致的恐懼或狂怒中爆發(fā),將身邊的至親視為戰(zhàn)場上不共戴天的仇敵,揮舞起手邊能找到的所有兇器,制造一樁樁滅門慘劇……最終也必將在幻境纏身、家人血泊的絕望中,用最慘烈的方式終結(jié)自己的生命,讓靈魂墜落,成為滋養(yǎng)這片“長暗之渦”更壯大的養(yǎng)料。 它吞噬的不是血rou,而是趨向死亡的扭曲意志,是自我毀滅的瘋狂。 這樣來自地獄深處的瘟疫,持續(xù)肆虐了許多年。 村莊凋零,人心惶惶。 直到一位云游四方、不知姓名的得道高僧行經(jīng)此地。 他感受到了湖底那令人窒息的龐大死氣與怨毒的召喚。 這位無名的高僧以大愿力洞察其本相,以其可怖的核心形態(tài)為喻,將之命名為“長暗之渦”。 他深知僅憑個人法力難以將其徹底根除凈化,便運用大智慧,結(jié)合古老的地脈節(jié)點,以浩大精深的佛法將其鎮(zhèn)壓封印于琵琶湖最深寒的湖心之下。 同時,他指引受難幸存的鄉(xiāng)民們在離湖岸最近的、靈氣交匯之地建立了一座小巧的神社,供奉那些因渦流怨力而枉死的生靈,也供奉著用來平息此地怨恨、調(diào)和地脈水氣的神性。 神性為錨,民意為念,世代不絕的香火祭祀形成一層無形的凈化之力,如同堅固的堤壩,將湖底涌出的陰寒污濁不斷中和、消弭。 神社建成之后,長暗之渦帶來的瘋狂噩夢如同遇見烈日的晨霧,果然漸漸消散無蹤。 再無離奇?zhèn)耸录l(fā)生。 湖畔的村落終于恢復(fù)生機,和平的歲月緩緩流淌。 然而,時間是最無情的洪流。 戰(zhàn)場的故事成了傳說歌謠里模糊的記憶,神社建起的緣由也像褪色的壁畫漸漸模糊。 祭奠的對象不再清晰,只剩下儀式本身。 曾經(jīng)飽含誠心與恐懼的香火,終究被生活瑣碎所稀釋。 來往的人煙日漸稀少,供奉之心也日益淡漠。那 座曾經(jīng)維系一方安寧的小小神社,漸漸被藤蔓侵蝕、被風雨摧殘,最終敗落、荒蕪,沉沒于山野與雜草叢中,徒留殘垣斷壁訴說湮沒的過往。 它的神力也如同風中殘燭,終究熄滅于無人記起的時光角落。 直到……近期的開發(fā)浪潮席卷這片“無主”之地。 推土機轟鳴,履帶冰冷碾壓過最后一點殘存的古老基石。 那個在漫長歲月中已經(jīng)成了地貌一部分的神社遺跡,連同那象征著守護與凈化的地脈節(jié)點根基,被無知且徹底地攪碎了。 深埋湖底那曾被符咒與愿力牢牢鎮(zhèn)壓的、名為“長暗之渦”的淤泥之瘤,終于感受到了封印的徹底崩裂。 如同被驟然拔開了堵塞已久的塞子,它那龐大而污穢的黑影,從冰冷的湖心淤泥中,第一次……朝著冰冷的人世天空…… 露出了沉眠已久的、充滿憎惡與死亡饑渴的……一角。 這片被遺忘的黑暗,掙脫了束縛,再次將它的觸須伸向岸上那些沉睡的靈魂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