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結(jié)束后，房間里一直處于一種可怕的寂靜中。

    蘇悅像一個被玩壞后丟棄的布娃娃，眼神空洞地躺在凌亂的、沾滿了不明液體的床單上。不知過了多久，門被打開，兩個穿著白色制服的女人走了進(jìn)來，她們將她和同樣被帶進(jìn)來的小雅、琳琳一起，帶離了那個房間。

    她們被帶到了位于酒店負(fù)一層的、那個充滿了消毒水味道的  純白色的“凈化車間”。在這里，她們像三件被送入清洗流水線的“物品”，被進(jìn)行了最徹底的，不留任何死角的“清洗和清理”。

    這個充滿了“專業(yè)性”和“流程化”的、醫(yī)療級別的侵犯，比任何暴力  都更讓人感到一種，人格被徹底抹殺的  非人化的恐懼。

    她們?nèi)齻€，像三具剛剛從生產(chǎn)線上下來  經(jīng)過了“質(zhì)檢”和“清潔”的產(chǎn)品  被帶到了雅姐的辦公室。

    這里和剛剛離開的  充滿欲望與混亂的臥室截然不同。整個空間極簡  奢華，也冰冷得像一座墳?zāi)埂＞薮蟮穆涞卮巴?，是城市的萬家燈火  那片璀璨的星河看起來那么美，卻又那么遙遠(yuǎn)。

    雅姐坐在她那張寬大的黑檀木辦公桌后，臉上又換回了那種職業(yè)化的、完美無缺的偽善笑容。她朝她們招了招手，示意她們坐下。

    “meimei們，第一次體驗，感覺怎么樣？身體還習(xí)慣嗎？”她用一種關(guān)懷備至的語氣，輕柔地問道。

    小雅用充滿了刻骨仇恨的眼睛死死地瞪著她，而琳琳早已因為過度的恐懼，縮成了一團(tuán)，小聲地抽泣。

    雅姐似乎并不在意她們的反應(yīng)。她拿起桌上的平板電腦，指尖在光滑的屏幕上輕輕一點，屏幕亮了起來。

    “我們先來復(fù)盤一下今晚的數(shù)據(jù)?！彼恼Z調(diào)，變得像新聞播報員一樣平淡、客觀。在用冰冷的數(shù)據(jù)，對小雅和琳琳的“不合格表現(xiàn)”，進(jìn)行了精準(zhǔn)的“差評”之后，她的目光，終于，落在了那個，從始至終，都一言不發(fā)的蘇悅身上。

    “蘇悅，今晚接待了一位客人，梁律師。共計，三次……”

    在用同樣的方式，復(fù)述完蘇悅那份，被她定義為“優(yōu)秀”的“業(yè)績報告”后，雅姐放下平板，看著她們?nèi)龔埡翢o血色的臉，故作惋惜地?fù)u了搖頭：“唉，不過從數(shù)據(jù)反饋來看，你們的表現(xiàn)可不太好。一個像斗雞，一個像哭喪。只有悅悅，還算懂得，如何讓客人‘盡興’?！?/br>
    她話鋒一轉(zhuǎn)，用一種不經(jīng)意的、公事公辦的口吻通知她們：“對了，這次集團(tuán)免費幫你們處理了身體里的污物，算是新人福利。下次再需要這類服務(wù)，就要從你們的報酬里收費了。”

    在用規(guī)則和恐懼給她們套上枷鎖后，雅姐才身體前傾，手肘撐在桌面上，臉上又露出“推心置腹”的表情。在說出‘過來人’這三個字時，她那雙永遠(yuǎn)像古井一樣波瀾不驚的眼睛里，有那么一瞬間，閃過了一絲，極其復(fù)雜難辨的神情——那里面，有對過去的鄙夷，有對現(xiàn)在的麻木，甚至，還有一絲，對眼前這三個，即將要走上和自己同樣道路的“新人”的、扭曲的‘憐憫’。

    然后，她才用一種仿佛真的在傳授“成功經(jīng)驗”的語氣，說道：“jiejie教你們，要學(xué)會享受，要表現(xiàn)的更積極些。你們越是主動，越是懂得取悅，客人們才會越溫柔，你們自己也能找到樂趣，懂嗎？這才是聰明的女孩該做的事?！?/br>
    說著，她對門外打了個響指。一個女人端著一個托盤走了進(jìn)來，上面整齊地擺放著避孕套和一板一板的避孕藥。

    “這些，是集團(tuán)為每一位新人  提供的  標(biāo)準(zhǔn)配置    ?！毖沤愕恼Z氣，像一個在介紹公司福利的HR。

    “當(dāng)然，”她的話鋒，帶上了一絲誘惑，“隨著你們未來，表現(xiàn)得足夠好，‘服務(wù)評級’足夠高，集團(tuán)  也可以為你們  提供更  一勞永逸  的解決方案。比如，皮下埋植。不過  那  是屬于‘優(yōu)秀員工’才有的特權(quán)?！?/br>
    最后，她從抽屜里拿出三張黑色的銀行卡，一人一張，分別推到她們面前。

    “這是你們今晚的報酬，密碼是六個零?！彼粗齻?，用一種充滿了“激勵”意味的語氣，做出了最后的“業(yè)績評比”。

    “陸雅，周琳琳，你們兩個，讓客人不盡興，服務(wù)態(tài)度差。各五萬?！?/br>
    “蘇悅，”  她將那張卡，推到蘇悅面前，“你，是今晚唯一的‘優(yōu)秀員工’。十萬。希望你，再接再厲?！?/br>
    十萬。

    五萬。

    這幾個冰冷的數(shù)字，像最鋒利的刀，徹底地  割裂了她們之間，那曾經(jīng)牢不可破的友誼。

    蘇悅低下頭，看著面前那張冰冷的、帶著金屬光澤的卡片。她看見，小雅，正用一種她從未見過的、混雜著憎恨與嫉妒的眼神，瞪著自己。而琳琳，則用一種，看著救命稻草般的、充滿了乞求和依賴的眼神，望著自己。

    她知道，從這一刻起，她不僅，失去了自己的靈魂。

    她，也永遠(yuǎn)地，失去了，自己的朋友。

    她伸出手，用顫抖的、麻木的手指，捏起了那張卡。

    它很輕，輕得像一片羽毛。

    卻又很重，重得像她那顆已經(jīng)死去的心。

    原來，這不是一場噩夢。

    這是一場明碼標(biāo)價的、剛剛開始的、漫長的交易。

    黑色的奔馳，如同一柄冰冷的手術(shù)刀，無聲地切開城市午夜的動脈。

    車內(nèi)是一片凝固的死寂。小雅和琳琳蜷縮在座椅的另一端，像兩只被暴雨淋濕的雛鳥，只剩下微弱壓抑的抽泣。

    蘇悅沒有哭。

    她靠著冰冷的車窗，窗外的流光，像一道道彩色的淚痕，劃過她那張毫無血色麻木的臉。她的手，緊緊攥著口袋里那張薄薄的卡片。那冰冷的塑料棱角正一下一下地硌著她的掌心，用一種最清晰的物理性的刺痛，提醒著她，剛剛發(fā)生的一切都不是夢。

    米琪的背叛，朋友的決裂，雅姐那張帶著職業(yè)化微笑的臉，梁頤那雙充滿了玩味審視的眼睛……所有的一切，都像無數(shù)根看不見冰冷的針，扎進(jìn)她的大腦。

    她還能怎么辦？

    逃？這個世界，還能有她的容身之處嗎？

    絕望，像深黑色的潮水，從四面八方緩緩地向她涌來，即將要將她徹底淹沒。

    不！我還有爸爸。那個一直溫柔的稱呼自己是小公主的爸爸，無所不能的爸爸。爸爸會幫她的。

    可是她要告訴他什么？她的嘴唇，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

    視頻？不……不能說……那太丟臉了……他會覺得我臟……

    梁頤？不！更不能說！我怎么能，向爸爸，告梁頤的狀？那是他的好朋友，他會怎么想我？

    ……被騙了。

    對，就是這個。

    一個清晰的、唯一安全的念頭，從那團(tuán)混亂的思緒中脫穎而出。

    米琪騙了我們。我們在酒吧，被人下了藥。我們被一個叫雅姐的壞女人用一份不好的合同，威脅了。

    她決定就只說這些。這是唯一她敢說出口的“真相”。

    他會相信的。他一定會救她的。因為，她一直是她乖巧聽話的女兒啊。梁頤親口說過，父親是這么對他說的。

    車子緩緩?fù)Ｏ?，她站在了熟悉的豪宅之前?/br>
    她，還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