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一聽樂了。

    電話那頭的警官還在念著一長串法條編號，男人則恢復了那副吊兒郎當?shù)恼Z氣：

    “既然警官有需求，我一泰國良好市民，當然要配合了。”

    “不過我人在國外，”他語氣一頓，似笑非笑：“要不警官幫我安排個律師？那種能遠程辦公、效率高一點的，你看行不行？”

    警官哪成想這人前一秒還態(tài)度誠懇，下一句就開始陰陽怪氣地繞彎子，話里話外全是諷刺，立刻語氣一沉，嚴厲開口：

    “周先生，您身為案涉當事人，請您嚴肅對待。”

    “若您繼續(xù)以這種態(tài)度回應正式調(diào)查，我們將保留向上級申請強制協(xié)查、凍結相關賬戶與資產(chǎn)……”

    后面的話還沒說完，男人就不耐煩地掛斷了電話。

    藍色打火機在他指間開開合合，啪的一聲，火苗躥起，他低頭點了根煙，緩緩道：

    “讓林城安排香港論壇?！?/br>
    “避開大麻，主推泰國草藥?！?/br>
    阿耀點頭，兩人隨即上車，臨走前男人不忘回頭提醒仍在原地那名特工：

    “包漂亮點，地址別搞錯了?！?/br>
    ……

    開學前一天夜晚，宿舍樓已經(jīng)熄燈，其他幾人都睡著了，夏夏的桌前還亮著一盞小燈。

    她盯著屏幕上的聊天室，指尖在鍵盤上猶猶豫豫：

    【你是說，那邊之前真的出事了？】

    【嗯，前陣子有點亂。帕刑村那邊說是，只要把收益交夠了，后面的東西就能高價賣給研究中心，所以大家都開始搶地……】

    【后來又說可以按戶增員，大家就把親戚朋友一起拉來，很多人賺到錢就把之前的工作辭掉了?！?/br>
    夏夏看著這些消息，腦子里忍不住想起那天周寅坤打電話時提到“分紅”的事，再想想莎拉說的那些，好像村民確實能拿到不少錢，是個正經(jīng)工作，不像她最開始擔心的那樣。

    【你呢？有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

    莎拉在聊天室問。

    夏夏盯著閃爍的對話框，遲遲沒有動。她抿了抿唇，還是敲下一行字：

    【我也不太確定……就是，有些照片可能有點奇怪。】

    和莎拉聊完，夏夏輕輕合上電腦拿起手機，沒忍住點進去看了一眼又迅速退了出來，像是怕自己太在意似的。

    片刻后，她搖搖頭點進相冊，把選好的幾張存進電腦備份。

    還沒有新消息，可能他是真的很忙。

    但是，男人以前都回得很快。

    夏夏想起新聞上的爆炸案，好像現(xiàn)場有很多人被炸傷了。

    不知道他在哪里，會不會有什么意外。

    女孩關了燈，思緒也跟著照片里那些不安的細節(jié)越來越亂。

    第二天。

    周一的課格外漫長，大家都還沒從假期中緩過來，課上打著哈欠的人不計其數(shù)，連平時最愛搶答問題的同學也都趴在桌上昏昏欲睡。

    好不容易熬到午餐時間，夏夏提前站在了家屬送餐窗口，低頭整理著懷里從土耳其帶回來的小禮物，還確認了一下自己沒忘記給勒梅寫卡片。

    “夏夏，我來了——”

    聽到熟悉的聲音，夏夏歡快地抬頭，一秒鐘的錯愕后立刻笑開了：“你來了！”

    女醫(yī)生站在窗外，整個人干凈溫柔：

    “夏夏餓了么？”

    夏夏點點頭，不以為意地問：“敏拉是有事沒來么？”

    “敏拉是誰？”醫(yī)生一臉疑惑地反問。

    “啊……沒事?！毕南男α诵?，接過保溫袋，醫(yī)生還不忘叮囑她喜歡哪個就多吃一點。

    “夏夏，你家大廚換風格啦？”

    萊婭一邊走一邊調(diào)侃，“以前你吃得那叫一個補，現(xiàn)在終于正常了?！?/br>
    “之前有點貧血。”夏夏解釋，“以后就不會了?！?/br>
    正準備落座時，突然旁邊那人腳步一急，直接撞上了夏夏。

    夏夏手里的餐盤猛地一晃，guntang的湯汁差點灑出來，她下意識往后退了一步，連聲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沒事?！睂Ψ郊泵澭贿叿鲎∷氖滞?，一邊安慰，結果他腋下夾著的一迭文件被這一撞帶了出來，啪啦一聲散落一地。

    “抱歉，是我沒看清。”男人低頭慌忙撿東西，語氣倒是很和氣。

    夏夏定睛一看，才發(fā)現(xiàn)眼前的人竟有些眼熟，鼻尖微微一動，熟悉的草藥味撲面而來，“啊！我之前找您拿過藥包……”

    話剛出口，她就有些懊惱，一著急竟忘了，那次拿的不只是調(diào)理藥，還一起開了避孕藥的……

    雖然只吃了一次，但那股撕扯般的痛感依舊清晰得像刻在身體里，一想到那晚的狼狽和男人的指責，耳根慢慢紅了。

    男人笑著點頭，“我就覺得眼熟，最近身體怎么樣？有沒有再不舒服？”

    夏夏有些不好意思地搖頭，“好多了，謝謝您……”

    “那就好。”

    老中醫(yī)把文件收好拍了拍衣擺，“有空再來找我，回頭我再給你開點調(diào)理的方子?！?/br>
    夏夏不好意思拒絕，又注意到他夾著的文件邊緣沾了點污漬，便主動開口：

    “這些文件臟了，要不我?guī)湍匦麓蛴∫幌?，幫您送過去？”

    那人愣了下，隨即笑了笑：“那就麻煩你啦?！?/br>
    飯后，夏夏把沒來得及送出的禮物轉(zhuǎn)交給萊婭，自己則拿著新打印好的文件來到校門外的藥房。

    “這里剛裝修過，變化很大吧?！?/br>
    老中醫(yī)一邊翻鑰匙開門一邊笑著，“進來吧，我這次進了不少新藥材。”

    夏夏點點頭，環(huán)顧四周打量著，果然和之前的格局完全不同，架子上多了幾盆綠植，柜臺后還放著幾個木雕擺件。

    女孩一路看著，目光停在角落處的一張照片。

    “這個公園……和我小時候去的那個公園一模一樣，是在香港嗎？”

    老中醫(yī)頭也沒回，手里還不停抓著藥材：“是啊，你也去過那？”

    夏夏眼睛亮了：“我小時候經(jīng)常在那邊玩?！?/br>
    共同記憶里的小公園一下拉近了彼此的距離，夏夏放松下來，走近了幾步，好奇地打量墻上的老照片。

    “這些都是您拍的么？”

    “是啊，年輕的時候喜歡拍照?！?/br>
    老中醫(yī)笑著推了推鼻梁上的金邊眼鏡，“現(xiàn)在老啦?！?/br>
    “您不老的，而且很有大專家的氣質(zhì)?！?/br>
    夏夏注意到一張合影，照片上大都是年輕人，而他坐在中間，神色溫和，氣質(zhì)儒雅，像個德高望重的導師。

    “開好了?！?/br>
    老中醫(yī)轉(zhuǎn)身，將一迭新藥包遞過來，“這次還是補氣血的，換了新藥方，看看你吸收效果怎么樣。”

    “謝謝，總共多少錢？”

    夏夏接過藥包，禮貌地問。

    “小姑娘，不要錢，就當你幫我重印材料的謝禮啦。”

    “那不行?！毕南恼J真地從小挎包里掏出錢包，抽出幾張紙鈔：

    “錢一定要給的?！?/br>
    “哎——”

    老中醫(yī)還想再說什么，沒想到女孩扔下錢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他望著她離開的背影，搖頭輕笑，又轉(zhuǎn)身去擦那張老照片。

    上面每個人都一臉的理想主義，笑得年輕、干凈又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