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羅斯國防采購司中將謝爾夫的怒吼聲從電話另一邊傳來。

    “周寅坤，這個節(jié)骨眼上你寄來一箱尸體，還露臉挑釁?！彼恼Z調(diào)帶著怒氣：“這樣對你，對我，有什么好處？”

    “是嗎。”周寅坤故作驚訝，“可能是下面人搞錯了地址，人總有失誤的時候，還請中將見諒一次?！?/br>
    看男人這態(tài)度，謝爾夫沒再說話，一張模糊照片抓不了人，他比誰都清楚。

    周寅坤敢這樣做，就是要逼他提前站隊，逼他在新一任國防采購司的位置還沒坐穩(wěn)之前，就得讓所有人知道，自己和他在一個圈子。

    “我會找人以宗教沖突為由認罪，我的家人那邊，就麻煩你多照顧了?！?/br>
    說完，謝爾夫就匆匆掛了電話。

    家人。這世上，家人是大部分人的軟肋。

    周寅坤點了根煙，又打開女孩頭像看了看。

    這周夏夏脾氣夠大的，自己一次沒回消息，她就再也不發(fā)了，還敢野在外面不回家抗議。

    打電話永遠要等到最后一聲才接，而輪到阿耀，小兔不僅主動存號碼，現(xiàn)在有點事也只和阿耀說。

    手里的打火機慢慢轉(zhuǎn)著，倒真想看看，這周夏夏的狗脾氣，準備耗到什么時候才聯(lián)系自己。

    “坤哥，”林城剛走出不久，又急匆匆折返回來：“這是從警方那攔截的最新消息?！?/br>
    周寅坤隨手拿起，越看臉色越沉下來，眼底的冷光透著逼人怒意。

    “把人調(diào)回泰國。”

    他垂眸盯著桌上那則消息許久，煙還未熄，指尖卻忽然用力，火星落入煙灰缸之間，焦灼一瞬，又重新燃起。

    林城收起那條攔截消息，上面是香港警方對許嘉偉的下一步指示：協(xié)助泰國的線人，最終目的是通過周夏夏拿到更多證據(jù)。

    怎么會有這么巧的事？周夏夏一回泰國就有人匿名舉報他偽造視頻，后腳警方就讓線人繼續(xù)靠近周夏夏，如果說這其中沒有勾連、沒有計劃，那未免也太說不過去。

    難怪當初周夏夏醒來第一件事就是指控他cao縱學術，當時他模棱兩可揭過，沒想到過后小兔不僅沒收斂，還和人聯(lián)合著一起把他告了。

    小兔還是那么天真。

    “近兩月接觸過周夏夏的，一一排查?！?/br>
    攔截的消息雖沒具體指名，但周夏夏身邊有人盯著，除了在學校就是跟在他身邊。

    現(xiàn)在學校一切正常，能幫周夏夏拿到偽造影像的不可能是普通學生，只能是校外的人，而且是具備一定技術的、專業(yè)的人。

    男人冷笑，他不是沒想過周夏夏除了莎拉外還有其他幫手，只是沒想到平時看起來一副乖模樣，背地里連警方的線人都搭上了。

    這小兔有幾個膽子，不長記性，還敢這么害人。

    林城抬眼看了看臉色鐵青的男人，以前被周耀輝搶地，現(xiàn)在又是女兒……以他對坤哥的了解，背叛坤哥的人不可能活著。

    但周夏夏不止是坤哥的侄女，坤哥會怎么處理，他就不知道了。

    “那墨西哥……”林城遲疑著問。

    墨西哥那邊是坤哥特意為香港警察設的新局，負責人才上任沒幾天，現(xiàn)在臨時調(diào)回來，得趕緊另找人補上才行。

    林城話還沒講完，男人已經(jīng)拿著外套消失在轉(zhuǎn)角處。

    ……

    夜色沉沉，守衛(wèi)剛要上前問好，卻在男人掀開車門時被那股逼人的寒意震住。

    周寅坤幾乎被怒火推著踏入大門。

    他先上了樓，直奔女孩的房間，果不其然，燈關著，門反鎖。周寅坤站在門口，低頭看了眼那扇薄木門，冷笑了一聲，轉(zhuǎn)身又怒氣沖沖地下樓。

    這哪是搬走抗議，分明是躲回了學校不敢見他。

    也好。

    省得他再費力去確認。

    從截下的消息看，周夏夏兩個月前就在和線人聯(lián)系，也就是說，不是臨時起意。

    他默許她這一路拿著手機拍個不停，本以為不過是小兔子又精又賊，想給自己留些籌碼，關鍵時候能翻出來和他討價還價。

    她要真是為了自己逃命，那倒還能談，他可以接受她自保、甚至試圖威脅他，但唯獨不能接受她是為了別人才把刀子舉起來。

    不過小兔的手段也太幼稚，心也太急——找到點偽造視頻的證據(jù)就匆匆交了上去。

    估計是沒料到自己能帶她去阿富汗和德國的基地，也還沒來得及把新拍的照片交到線人手里。

    周寅坤眼神沉了沉，臉色徹底冷下來，隨手拿起桌上的車鑰匙轉(zhuǎn)身出門。

    剛走到院子深處，忽然聽到一聲突兀的女聲從黑影里傳來：

    “該睡覺了，不可以調(diào)皮亂跑哦。”

    男人神色一凜，順著聲音走了過去。

    只見馴獸師正蹲在角落哄著那只小虎崽，見男人忽然靠近，整個人嚇得僵住，慌忙將小虎崽抱起來，低下頭結(jié)結(jié)巴巴地道：

    “對、對不起周先生，它剛才亂跑。我想著把它喊回來……沒想打擾您……”

    周寅坤好像沒在聽，只是盯著她問：“你剛才叫它什么？”

    院落靜得出奇，小虎崽在馴獸師懷里不安分地掙扎，像也察覺到了什么不對。

    “堃堃……”

    男人的臉色冷得十分危險，馴獸師以為自己說錯了什么，急忙解釋：

    “是、是周小姐給它起的名字……”

    她竟然用他的單字，給小虎崽起名字？

    男人原本沉沉壓著的怒氣像被什么突兀地砸了一下，胸口一滯，唇角微不可察地顫了下。

    他松了松袖口，腕表上的指針正對表盤上方，小兔應該已經(jīng)睡了，先讓小兔睡醒，其他事醒了再說也不遲。

    周寅坤收起鑰匙，抬手摸了下小虎崽的頭，又朝別墅走回去。

    ……

    每月第一個周日是學校月度開放日，按照慣例，如有活動的話，學校會邀請學生家屬參與，原意是促進家校溝通，加強學生與家庭之間的支持關系。

    周夏夏也沒多想，她本打算今天低調(diào)應付一下，排練完就悄悄回家，沒想到的是，周寅坤也出現(xiàn)在活動室里。

    特聘指揮第一次面對這么多家長，沒出五分鐘就被吸引了注意力，偷偷朝角落那張臉看了又看。

    周寅坤正坐在那，背挺得筆直，雙臂交迭，看似隨意卻氣場逼人，身材高大不說，年輕的五官也鋒利得不合群，在一眾中年人里，最顯眼的就是他。

    男人眼神始終落在臺上那個緊張得快要抖成鵪鶉的女孩身上。

    小兔做什么都躲躲藏藏，偷偷查他、偷偷拍照、偷偷舉報他偽造視頻，還偷偷給那只小老虎取了和他同音的名字，連排練都這么鬼鬼祟祟。

    她還真是又敢惹事，又膽小，事到臨頭又不敢看他一眼。

    周夏夏從他進門那一刻起，手就僵住了，她坐在后排，怎么也不敢抬頭，指尖發(fā)冷，背脊發(fā)麻，連耳邊的萊婭說的什么都聽不清了。

    她就知道他不可能真的讓她在外過夜，今天來得這樣堂而皇之，就是明晃晃地來抓人。

    “哇，夏夏，那不是你小叔叔么，昨天剛說聯(lián)系不上，今天就出現(xiàn)了?！?/br>
    “我看他一直在看你，是不是找你有什么事呀？”

    夏夏被萊婭問得越發(fā)坐不住，仿佛下一秒那人就會起身走上來，把她直接從眾目睽睽中拉走。

    男人卻很有耐心，直到上午的排練結(jié)束，才跟著大家起身。

    夏夏正從首席那里拿回那把小提琴，就聽見男人的聲音從身后幽幽傳來：

    “周夏夏，你就沒有什么話要和我說？”

    她整個人一僵，抱著琴轉(zhuǎn)過身，果不其然，那人已經(jīng)站到了她身后，不知什么時候起身的，竟半點腳步聲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