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nóng)歷丁亥豬年，九月初五。

    萬里之外的英格蘭議會以40萬英鎊的高價，把國王查理一世買了回來，囚禁在荷思比城堡中。

    萬里之外的中國，一個年輕人則站在有著四百多年歷史的長橋之上，遠眺帝國首都巍峨的城墻。

    西方的查理一世現(xiàn)在想的是怎么從他的敵人手中逃出去，東方的年輕闖王則在想怎么才能讓他的人民盡快獲得新生。

    盧溝橋上有很多石獅子，有的獅子身軀比較瘦長，獅子頭比例特別大。有的身軀稍微粗短，或足踏繡球，或足踏小獅，或身上有小獅，形態(tài)各異。

    一路走來，各式石獅讓年輕的闖王頻頻點頭，最后，他在長橋西側(cè)的石象停下了腳步，對緊隨在后的高進問道：“前明諸帝還有多少后妃尚在人世？”

    這個高進便是當年在淮揚奉命往河南聯(lián)絡大順軍的死士，此后一直負責淮軍的情報網(wǎng)絡，其弟弟高武在江南干著同哥哥差不多的事。

    高進在北方組建的不僅是順軍的情報網(wǎng)絡，也承擔刺殺、收買清廷文武的工作。

    在大順進軍北京前的一年多時間中，高進手下的細作偽裝成各種身份人員混跡北方，刺探清軍虛實，有力配合了先期北進的第六鎮(zhèn)及隨后的北伐大軍。

    第六鎮(zhèn)高杰部能在京畿縱橫，時刻調(diào)動清軍而不是被清軍死死咬住，就得益于高進源源不斷提供的情報。

    為了區(qū)分北方同南方高家兄弟組織的情報網(wǎng)絡，淮軍內(nèi)部又稱高進所領導的北方系統(tǒng)為“大高營”，高武領導的南方系統(tǒng)為“小高營”。

    隨著大順即將在北京建立正式中央政府，原先有很大獨立性的“大高營”肯定要納入新政權(quán)體系，目前高進已將所部花名冊遞呈監(jiān)國行營，這既是要給其部下在新朝獲得正式名份，也是向闖王表達忠心。

    只是陸四卻沒有將高進所負責的情報系統(tǒng)向左輔顧君恩移交，而是交由行營參軍賈漢復負責，這倒同前明錦衣衛(wèi)有點相似。

    對于是否籌建類似錦衣衛(wèi)獨立于政府體系之外的情報組織，陸四本人尚在考慮之中。

    此舉有利有弊，他須權(quán)衡之后再做決斷。

    既然讓顧君恩等在新朝建立之后著手替明朝修史，并保護昌平明陵，那么對前明宮中的諸多嬪妃同樣也要給予妥善安置。

    據(jù)陸四了解，泰昌、天啟、崇禎三朝是有很多嬪妃健在的，比如當年三大案有名的“移宮案”主角西李，也就是李康妃就活著。

    天啟帝也有一些妃子尚在人世，而崇禎雖在死前讓皇后自殺，并要其余嬪妃自盡，但依舊有人活了下來。

    “對于這些前明嬪妃，以及尚在的前明公主，能找到的要妥善安置，有親戚收留的著其還鄉(xiāng)，撥予一定銀錢供養(yǎng)。沒有親戚子女的就在京中妥善安置，不可使人說我大順對前朝苛刻。咱們，總不能連韃子都不如吧?！?/br>
    陸四倒是無意去昌平祭拜崇禎，因為這涉及到大順政權(quán)的合法性、正義性。就算要祭拜明陵，他也只能去祭明孝陵。

    至于其他的前明宗室，皇親國戚什么的，陸四的意思只要這些人不反大順，那就讓他們以平民身份在大順做個順民，將來他們的子女同樣可以參加大順的科舉，沒有必要加以歧視。

    高進將闖王的吩咐一一下記在心頭，并回說現(xiàn)已找到三個前明嬪妃下落，其余的正在找尋之中。

    陸四點了點頭，問高進另一件事：“竇太妃找到了嗎？”

    這個竇太妃其實是從前明朝宮中的一個宮女，陸四老丈人李自成進北京之后納了此女為妃，所以名義上這個姓竇的宮女便是陸四這個新闖王的“岳母”。

    當年李自成離京匆忙，不知因何緣故竟然沒能帶上這個竇妃，就此竇妃下落不明。

    兩天前西安高太后派人前來行營，希望行營方面能夠找尋竇妃下落，于公于私，陸四都要把這件事當成大事來辦。

    “先帝離京之后，竇太妃就一直下落不明，屬下已經(jīng)派人查找。不過有傳聞說竇妃被宮中的太監(jiān)蹂躪殺死?！?/br>
    高進對此也不太肯定，因為說竇妃被殺死的只是宮中一個太監(jiān)所言，而其他人說法卻不相同。

    陸四沉默片刻，吩咐高進：“宮中那些太監(jiān)宮人都要過一遍，不管你使什么手段，總之，死要見尸，活要見人。確認之后，要立即報給我知。”

    “屬下遵令！”

    高進應聲之后又說了件事，就是京中其實尚有不少滿洲人割辮扮為漢人潛藏。

    “這些人有的是私占外城無主之宅，冒充戶主。有的是同城中漢人勾結(jié)，以利使?jié)h人為之掩護...”

    高進稱因為大軍剛?cè)氤牵瑢τ诔侵芯唧w情況還沒進行過徹底的摸查，只是無意發(fā)現(xiàn)了一些滿洲人冒充漢人，加上闖王前日又遣人諭令不許殺人，因此高進也不敢擅自組織人手搜查，畢竟這樣容易導致不知情的北京居民再次恐慌。

    “人性使然?！?/br>
    陸四拍了拍身邊的石象，并未對此事有什么具體指示。

    高進低頭尋思，不知闖王究竟是何意思。

    行營書記姜學一前來問詢是否可以出發(fā)進京。

    “當然要進京，要不然我這闖王怎么趕考?！?/br>
    陸四翻身上馬，左右旗牌親兵令旗揮動，頓時盧溝橋畔響起震天炮聲。

    “闖王有令，進京！”

    護衛(wèi)統(tǒng)領陳威力勒韁縱馬，帶領八百騎兵當先開道。八百戰(zhàn)馬分青、紅、白、黑四色，戰(zhàn)馬與騎士俱著甲衣，威風凜凜。騎兵之后又有1200名重甲大刀軍士昂首挺胸，旌旗招展，煞是精神。

    “驅(qū)逐韃虜，恢復中華”大旗之下，一身白衣的陸四騎著繳獲自多爾袞的千里馬，意氣風發(fā)。

    來到這個時代的第一天，他就向渴望向北京進軍。

    今天，他終于實現(xiàn)了人生夙愿。

    從這刻起，北京將不再是虜都，不再是遍地腥膻，不再是奴才當?shù)?，不再會遺毒無窮，而將是一座嶄新的、充滿生機、朝朝向上的華夏之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