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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修真小說 - 死后宿敵給我燒了十年香在線閱讀 - 第129節(jié)

第129節(jié)

    “顧九,老實說,我實在不放心,桑多才十歲,阿密當只留下這么一個兒子,他是我們將來的王……”

    顧昔潮目視前方,平淡地道:

    “羌族自歸附我大魏,王子入京為質是慣例。否則,如何能保羌族對我大魏忠心不二?”

    雪光里,男人的面龐蒼白,神情冷峻。邑都看著他,目色一沉,咬了咬牙,道:

    “這數(shù)月來,我們?yōu)榇笪涸谠浦莸牟季挚梢哉f是費勁了心力。羌王阿密當死前要我們歸附大魏,我都已立了誓會效忠大魏。桑多是我們羌族的王,將來是要統(tǒng)領我們一族的,他應該留在我們身邊?!?/br>
    為了這個誓言,他連為阿密當報仇都放棄了,凡事只為羌族考慮,按照他遺言,依附大魏,輔佐大魏人重奪云州,盡心竭力。

    顧昔潮打斷了他,道:

    “待王子桑多成年,有新的子嗣留在京中,他便能回到羌族統(tǒng)領?!?/br>
    “為王者,不在血脈,而在民心。若他真有三長兩短,你的聲望遠勝于他,你為羌王,大魏定會全力支持,保證羌族不衰?!?/br>
    邑都皺了皺眉,重重搖頭道:

    “顧九,不是這么算的。我與阿密當生死相交,他將唯一的兒子囑托于我,我死也要護住他。若我邑都,連此事都辦不成,我還不如死了算了?!?/br>
    顧昔潮眼睫微動,毛細的冰霜簌簌落下。他沒有望向身旁憂心忡忡的男人,只淡聲道:

    “你是不放心大魏能護好桑多,還是不放心我?”

    邑都抬眸,褐色的瞳仁映著冷冷霜雪:

    “桑多在你們皇帝手里,或是在你手里,我都不放心?!?/br>
    顧昔潮牽動韁繩,馬匹往前步入積雪之中,道:

    “你不放心也無用。那么多年的規(guī)矩不能改。當年照做,今夕亦是?!?/br>
    邑都濃密的虬髯扯動一下,沒有再說話。

    雪后的山風撲在臉上,只覺得比往年更為寒涼。

    遠望領兵的男人一蹬馬腹往前離去,邑都暗自召來了身后的莽機,吩咐道:

    “我不放心桑多。你速回朔州,跟上桑多入京的隊伍,保護他,守好他,等我回去?!?/br>
    莽機面色凝重,點頭應是,飛快地脫離了羌人的隊伍。

    看著他掉頭遠去,邑都揚鞭跟上前面的隊伍。

    大軍如潛伏在雪夜里的獸,向危機四伏的刺荊嶺匍匐前行。

    大風大雪掩蓋馬蹄印,杳無人跡。

    ……

    刺荊嶺的寒風自北向南吹入朔州。

    朔州城中,一隊隴山衛(wèi)在城樓下巡邏走過,鏗鏘腳步踩過雨后泥濘的官道。

    一道身影從隊伍里竄出來,悄聲來到僻靜處,摘下了蓑衣,舉起一把傘。

    為了在朔州方便出入,賀毅這幾日一直穿著一身隴山衛(wèi)的輕甲。撐著傘罩住鬼魂,在朔州城各處軍所游蕩。

    瞧他無雨無雪,卻撐著傘,幾個年輕的軍士時不時多看他一眼,只覺他經過的時候,傘下陰風陣陣,人直打哆嗦,片刻人走遠了才好。

    賀三郎喘一口氣,指著軍所里的隴山衛(wèi)軍士,道:

    “今日看來,隴山衛(wèi)至少一半還留在朔州,顧家會不會根本不想全力奪取云州?”

    “秦二哥帶著所有的北疆軍跟著他們去了云州,萬一……這可怎么是好?”

    沈今鸞搖了搖頭,道:

    “云州,顧昔潮勢在必得。”

    他十年前就與元泓立下了生死狀。就算不為北疆軍,此次云州唾手可得,此戰(zhàn)大勝于隴山衛(wèi)、于顧家、于他的聲望,有百利而無一害。

    贏得云州,他的軍功,顧家聲望,只會更甚從前。

    她十分肯定,顧昔潮定會不惜一切奪回云州。

    然而,今日她雷厲風行,清點了顧昔潮留在朔州的兵馬。才得知,他只帶了一半的隴山衛(wèi)去了云州。

    剩下的隴山衛(wèi)留在朔州是要做什么?

    沈今鸞一直沒想通。

    顧昔潮對云州此戰(zhàn)的布局,疑點重重。

    她望向城樓后面迷霧彌漫的刺荊嶺。

    真想去見他。

    可又馬上否定這個念頭。

    她時日無多,身上肩負沈氏翻案的重任,京都舊部,三萬冤魂,無法背棄。

    況且,顧昔潮深入刺荊嶺,征戰(zhàn)正酣,她一個鬼魂,無法助力戰(zhàn)局,就算來到他面前,單憑柜中一枝風化的春山桃,又能說明什么?

    他會不會又像十年后重逢再回她一句:

    “娘娘記錯了,我不曾送過桃花?!?/br>
    用新的謊言搪塞過去。

    關心則亂。精于算計的皇后沈今鸞竟也有技窮至此的時候。

    夜風陣陣,沈今鸞聽到破廟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抬眼,看到疾奔而來的賀三郎。

    “十一娘,不好了!你讓我盯著朔州城里隴山衛(wèi)里的動靜,他們出動了。”

    沈今鸞神色一凜。

    這幾日她已然發(fā)覺,以她跟隨父兄多年的軍中經驗,留在朔州城中的隴山衛(wèi),總有說不出的怪異之感。

    人心惶惶,軍心不定。

    他們,好像在等什么人。

    她面對賀毅,擰著眉頭,疾聲問道:

    “怎么回事?難道是刺荊嶺戰(zhàn)況有變,隴山衛(wèi)出動去援顧昔潮了?”

    賀三郎上氣不接下氣,道:

    “不是。是我看到留在朔州的隴山衛(wèi)精銳,準備護送幾個羌人,這會兒是要出城了,說是要入京?!?/br>
    又是羌人。沈今鸞蹙起了眉頭。

    她突然想起,顧昔潮出征之前,曾攤開刺荊嶺的布防圖,與她一道推演此次云州的戰(zhàn)局。

    當時,她和他唯獨針對羌人在此戰(zhàn)的布局,有過爭論。

    當年她的父兄,今朝的顧昔潮,都倚賴羌人。

    顧昔潮似乎對邑都等羌人很信任,這是她最不放心的一點。

    沈今鸞心亂如麻,當機立斷,對他道:

    “正好,我們也要入京。也暫時用不了你賀家姑母的人,那就經由羌人隊伍入京。”

    四更天,夜幕擦黑,朔門城樓上反射著守城將士甲胄的銀光。

    城門口塵土飛揚,似有幾匹快馬剛疾馳來過。

    沈今鸞趕過去的時候遙遙看見,一大隊隴山衛(wèi)護軍帶著一個十歲出頭的幼童上了一輛馬車。他們的身后,幾名羌人被攔下,不停地叫嚷著,面上憤憤不平。

    賀三郎和這些羌人在云州牙帳有過幾日交情,此前也同住在朔州城外的羌人部落里,算是點頭之交。

    他趁護衛(wèi)不注意,上前靠近羌人,指著出城馬隊,悄聲問道:

    “幾位弟兄,這是怎么回事?”

    為首的羌人橫眉冷視,啐了一口,道:

    “你們趁邑都大哥和莽機兄弟不在,趁機要把我們的小羌王帶去京都,當你們皇帝的人質。你們大魏人,就從未信過我們?!?/br>
    “簡直是欺人太甚!”

    “若是我們桑多有個三長兩短,邑都非要砍下你們將軍的頭顱不可!”

    沈今鸞穿過馬車的簾幕進去一看,里面坐著一個頭戴羌族儺神面具的孩童。應該就是阿密當唯一的兒子桑多了。

    按照本朝慣例,歸順的部落將王子送去京都為質子。

    即便是慣例,她心中仍是不定,對賀三郎點頭示意。

    賀三郎心領神會,憑著一身隴山衛(wèi)的甲胄,混入了這一隊出城的軍士之中。

    護衛(wèi)羌人的隴山衛(wèi)并沒有認出他面生,只是連夜疾行趕路。

    出了朔州城,隊伍一路疾馳,行色匆匆,一刻不停,從黎明行至入暮,來到城外一處歇腳的驛站。

    沈今鸞讓賀三郎混入隴山衛(wèi)之中,打探消息。

    她飄至馬車側邊,看到桑多下了車,被一名矮小的軍士護送著,進入其中一間客房里休息。

    那孩童的臉一閃而過。

    沈今鸞看到了他的側臉,莫名覺得有些眼熟。

    她飄過去,跟著二人進了房內。

    房內只有桑多和那一名隴山衛(wèi)派來守護他的軍士。

    兩人差不多高矮胖瘦,一同坐在炕上,要不是服飾不同,很容易認錯。

    春日里已有幾分炎熱,桑多摘下了儺神面具,自顧自倚靠在炕上,暗影籠下,顯得有幾分陰沉。

    房內漆黑,那名隴山衛(wèi)護軍開始忙前忙后整理了行裝,天色暗就點燃了燈臺。

    搖曳的火光打在孩童的臉上。沈今鸞看到了他的面容,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

    “周貴?”

    她喚道。

    周貴抬起頭,聽到了鬼魂喚他的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