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晉年口中一直重復(fù)著那句對不起，孟祈那一向高昂的頭在此刻垂了下來，他的眼淚砸到孟晉年的平靜的臉上。

    “為什么？為什么你要替我擋箭而死，你要我如何恨你，你讓我這輩子如何再恨你！”孟祈抱著自己父親的尸體，哽咽道。

    -

    如今孟祈傷了，北蒼軍便由宋明澤所領(lǐng)。

    他在底下奮力廝殺，卻看到褚臨還在城樓之上畏畏縮縮當(dāng)個懦夫。在他長戟用挑殺一敵軍后，沖上頭的褚臨喊道：“褚臨，你個龜孫，下來與我一戰(zhàn)啊！”

    褚臨聽著宋明澤的挑釁，心里憤怒，卻又知道，自己的武功根本不是對方的對手，只能將牙關(guān)咬緊，死死地瞪著他。

    升云軍與北蒼軍人數(shù)不相上下，這一場戰(zhàn)，近乎可以稱得上是血戰(zhàn)。

    宋明澤拿著長戟的手已經(jīng)麻木，他像一個殺人兵器，見到敵軍，揮戟刺去，不留半分情面。

    升云軍的大將已經(jīng)被他挑下馬兩個，他從前一直憋著的一口氣，在此時變成了滔天怒意。

    在他被十幾人圍攻之際，一白衣女子打著一把血傘翩然而至，腳尖輕點(diǎn)站在宋明澤的馬背之上。

    她那平靜如水的一雙眼看向了殺紅眼的宋明澤，道：“鬼柳，清醒些?！?/br>
    她還是喜歡喚他鬼柳，即便宋明澤從前如此欺騙她，她還是毫不猶豫地殺出一條血路站到了他身邊。

    “元若，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彼蚊鳚傻难壑谢謴?fù)了清明，他看向鬼娘子的眼睛笑得彎彎，成了個月牙。

    他們二人并肩，殺盡了身邊之?dāng)场?/br>
    一炷香后，又見一人騎著黑馬沖入陣中，方才被刺傷左肩的孟祈經(jīng)歷喪父后，將傷口隨便包扎了一下，便又重入戰(zhàn)場。

    他的臉好似一塊寒冰，看不出喜怒，只是不知疲倦地殺著一個又一個敵軍。

    鬼娘子見罷，無奈地慫了下肩，得，現(xiàn)在殺紅了眼的又變成了孟祈。

    她望向城樓，心說哥哥怎么還不出現(xiàn)。

    在她發(fā)出這個疑問的下一秒，便于城樓之上看見了那個身影，她笑了，此戰(zhàn)，算是有把握了。

    褚臨負(fù)手一直盯著底下焦灼的戰(zhàn)局，他的身后有一人正慢慢靠近。

    “陛下，臣來遲，還望見諒?！?/br>
    褚臨回頭看了一眼，是谷祿，他便沒將其放在心上，隨便問了一句南邊如何。

    “陛下，南邊局勢暫時穩(wěn)定，今日這一戰(zhàn)咱們?nèi)羰堑脛伲窃蹅冸x收回整個大衡，便又進(jìn)了一步?！惫鹊撜驹隈遗R身后，笑說。

    光景側(cè)目看向他，只覺得這人今日怎么如此古怪。戰(zhàn)事如此焦灼，他如何能笑出來，不過很快，他的困惑在見到孟祈又殺掉他們一位大將之后消失。

    谷祿不著痕跡地朝褚臨走了一步，他看向底下，喃喃道：“如此焦灼，看來短時間難以分出上下了，既如此，那便看我的吧。”

    他說最后一句話之時，手指翻飛，一根銀針從袖口飛出。

    豈料此時褚臨卻毫無預(yù)兆地轉(zhuǎn)了一下頭，那根銀針從他臉頰擦過，刺向他身后的光景。

    見偷襲未成，谷祿身上的骨頭嘎嘎作響，在褚臨與光景主仆二人驚恐的目光之下，硬生生長高，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這是用了縮骨功易容成谷祿的鬼禁行，他抽出腰間藏著的刀，在二人還未來得及反應(yīng)之時朝褚臨砍去。

    褚臨見一把長刀朝自己砍了過來，抬起手臂抵擋，那右臂便硬生生被斬斷。

    他發(fā)出一聲痛呼，在其身后的光景終于反應(yīng)過來抽劍接下鬼禁行劈下的另一刀。

    兩方打得焦灼之際，褚臨捂著只剩筋骨連著的右臂匆忙朝城樓之下跑去。

    鬼禁行還想追，城樓之上的升云軍卻盡數(shù)涌了上來。

    他只得再射出一針，精準(zhǔn)地扎進(jìn)了褚臨的脊骨處，那一針，足以讓他備受折磨而死。

    既然褚臨跑了，鬼禁行也不再戀戰(zhàn)，轉(zhuǎn)身躍下城樓，加入戰(zhàn)局。

    孟祈離他最近，見他無恙，便問道：“重華呢？”

    “好好躲起來了，不必?fù)?dān)心?！?/br>
    若不是傅重華的幫助，鬼禁行恐怕沒那么順利殺掉谷祿，再變成他的樣子，重挫褚臨。

    宋明澤見上頭褚臨已經(jīng)不在，大聲說道：“升云軍，回頭看看吧，你們的陛下如今在何處？”

    升云軍將士見褚臨不再戰(zhàn)于城樓之上，上面還帶著斑駁血跡，再加上領(lǐng)他們出征迎戰(zhàn)的主將方才已經(jīng)戰(zhàn)死的孟祈長槍之下，這群正奮力廝殺的將士瞬間慌了陣腳，如此，便給了北蒼軍可乘之機(jī)。

    他們士氣大振，將升云軍殺得節(jié)節(jié)敗退，最后不得不棄城而逃，這座城池，又復(fù)歸于北蒼軍手中。

    今日一戰(zhàn)，可以說是大挫升云軍銳氣，北蒼軍也重新提振了士氣，有了再一步向前的勇氣。

    孟祈登上褚臨方才站的位置，聽宋明澤說他已經(jīng)被鬼禁行斬斷了右臂，還刺入一毒針，活不長了……

    聽到褚臨活不長，孟祈心中并無波瀾，他反而是看向宋明澤，眼中之意，不言自明。

    宋明澤別過眼，雙手搭在城墻之上，低頭苦笑。

    “孟祈，你知道前世我阿姐有多苦嗎……”

    第131章 殮骨

    玉華宮內(nèi)的琴聲好像裹滿了細(xì)密小刺的糖，奏的明明是大衡有名的祝酒歌，卻因演奏者的刻意放緩曲速，聽起來并不歡愉、反而滿含悲傷。

    這曲子就似演奏者的悲鳴，在玉華宮的富麗堂皇之下，遮掩著她那常人所不能觸及的血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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