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雪酥和明葭的聲音竟是重合到了一處。

    就連一直趴在椅背上昏昏欲睡沒有開口說話的初秧，也把目光落在了司微身上。

    第30章

    雪酥若有所思地盯著司微看了許久，沒說信還是不信，只是勾了勾唇，帶著點兒看好戲的期待，聲音懶懶：“那我就擎等著看好了。”

    司微略略盤算了下，看向明葭：“能寫幾幅字出來看看么，若是可以，除卻地斗筆，有些東西你也得提前適應(yīng)?！?/br>
    明葭自然答應(yīng)。

    樂坊樓子二樓有教授詩書的講堂，堂中多備有筆墨，于是明葭抬腳便朝著樓子里的二樓而去。

    走了一個明葭，大廳便只剩初秧，雪酥并著雪酥身邊的丫頭。

    司微的目光落在了雪酥身上。

    初秧的舞，司微是看過一場的，明葭的舞又跳的一眼可知的稀爛，于是便只剩雪酥一人，司微尚還摸不清情況了。

    雪酥對上司微眼神，甚至不等司微開口說話，便吃吃一笑，主動開口：“罷，想來你今兒個過來，非得是把咱們姐妹幾個的臺子一一看過一遍才成?！?/br>
    她慢悠悠地站起身，指尖抹過兔裘領(lǐng)口的結(jié)，便把雪白兔裘順著胳膊褪到臂彎里，略往后一揚(yáng)手，便將那一團(tuán)毛茸茸的披風(fēng)似的兔裘丟進(jìn)了一直跟在她身邊的大丫頭的手里。

    司微看著雪酥的背影，眼底透著幾分思索，或許是多年的職業(yè)素養(yǎng)，在面對一個人時，司微會下意識捕捉對方身上的特點特性，從而加以放大，成為鏡頭中最為亮眼的存在。

    但雪酥不同，雪酥的身上一直存在著一種……矛盾感。

    她不笑的時候，整個人的氣質(zhì)是偏冷淡的，甚至給人以距離感，甚至像是帶著刺的薔薇——如果非要比喻的話，更像是冬日陰冷的城堡里，主人坐在壁爐前，隔著巨大的落地窗看向園中，在寒風(fēng)呼嘯里攀援著柵欄不斷生長的荊棘玫瑰。

    在冬日里豎起了荊棘上的刺，卻又在寒風(fēng)中綻放著一抹絕不屬于冬日的絢爛。

    但當(dāng)她笑起來的時候，所有的一切都不一樣了。

    鬢角的碎發(fā)被挽起，松散的搭在耳畔，遮去了眉尾的弧度，比狐貍眼略圓的眼睛里閃爍的是細(xì)碎笑意，鼻梁挺直，唇瓣微抿，帶出一抹氤氳著溫柔的笑意。

    說起話來總是透著股子撒嬌的意味，聲音繾綣，似是若有若無的小鉤子，無時無刻不在撩撥人心，偏低的音域總是帶著些許磁與含蓄，配上她那雙含笑的眼睛盯著人看時，怕是心神都要被她勾的迷糊了去。

    然而這么一個氣質(zhì)上充滿了矛盾的人，在臺上的風(fēng)格卻又是另一種出人意料。

    司微坐在臺下，看雪酥于一片靜寂中悄然起舞，于是這一片靜謐便也成了她的陪襯。

    她似是山中精魅，于清晨尚未散去的濃霧中翩然起舞，勾動紗衣時，似是在精魅與無形的存在于濃霧中嬉戲。

    這是一場獨舞，但與其說是舞，不如說……更像是一場對天地山川的祭祀。

    哪怕雪酥褪去了身上的紗衣，任由紗衣籠罩在身上，似是霧氣一般與其共舞，嬉戲，身上只著了裳裙與上身蔽體的小衣，這場面卻也只覺莊重肅穆，甚至透著股安寧靜謐，而不見絲毫狹昵。

    司微幾乎是被這一場舞吸引了進(jìn)去，直至雪酥一場舞罷，站起身時哆嗦著打了個激靈，連帶著聲音都開始發(fā)顫地從臺上一蹦三跳的下來，直奔先前抱著她兔裘的大丫頭而去：

    “快快快，凍死你家姑娘了要——”

    心神還陷落在先前那近乎是唯美場面里的司微：……

    早前上樓去尋紙筆的明葭早已下來，也跟著看了雪酥的后半場，這會兒把筆墨紙硯往桌子上一鋪，情緒低落：“要是我也能跳得這么好，就好了……”

    哆哆嗦嗦灌了杯熱茶的雪酥，等這股熱氣順著喉嚨沖到了肚子里才算是緩過來些許，饒是這廳中一早便點起了炭盆，但到底也還是大冬天，外頭飄著雪花，暖和不到哪兒去。

    聞言，雪酥斜了明葭一眼，被熱水燙的嗓子愈發(fā)有些?。骸澳氵@是只見著豬吃草，沒見著豬挨打……”

    說罷，雪酥裹著兔裘在先前的位置上坐了，又打了個冷顫，這才恢復(fù)了幾分先前的從容，笑道：“怎么樣啊小師傅，可有哪里能挑得出刺兒來的？”

    司微看了雪酥一眼，語調(diào)平平：“我又不是來挑刺兒的，只是個幫你們收拾舞臺臺子的，雪酥姑娘倒也不必針對我?！?/br>
    司微并沒有對雪酥多說什么，像是這種有自己獨立完成一場舞臺的存在，司微的存在不過是錦上添花。

    剩下的初秧也不需司微擔(dān)憂，初秧的話少，但舞臺風(fēng)格卻極為固定。

    從初秧跳的舞的風(fēng)格來看，倒不像是傳統(tǒng)的古典舞樂，倒更像是后世肚皮舞，敦煌舞，印度舞等一些舞種的融合，有些偏西域、偏阿拉伯、甚至是偏古印度舞曲表現(xiàn)力的風(fēng)格。

    當(dāng)然，初秧的長相上也多少能看出是混了胡人血脈的，只是……

    司微默默吐槽：北疆草原上的胡人是胡人，西邊穿越沙漠而來的胡人是胡人，金發(fā)碧眼的人是胡人，黑不溜秋和棕不拉嘰膚色的人也是胡人。

    司微再怎么也沒有有見識到，能分辨出初秧到底是混了哪國血統(tǒng)的本事，尤其是在她外表更多更像是中原人長相的情況下。

    但唯一不用擔(dān)心的是，初秧的舞蹈水平和雪酥一樣，司微雖分辨不出她們到底誰的舞蹈功底、舞蹈水平更高，但也絕不像明葭一樣，在臺上的表現(xiàn)力令人擔(dān)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