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博去了杜太夫人的屋里，花嬤嬤瞧見他，立刻就忍不住玩笑：“原來郎君還記得家在何處。”

    李長博赧顏：“花嬤嬤您就別取笑我了?！?/br>
    杜太夫人聽見動(dòng)靜，在屋里問：“是浩之回來了？”

    花嬤嬤就替李長博撩了門簾，讓他進(jìn)去。一面動(dòng)作一面高聲答道：“是郎君回來了?！?/br>
    李長博一進(jìn)去就看見杜太夫人冷著臉瞪自己：“還知道回家來？”

    李長博羞愧：“昨日萬年縣走了水，牽扯出一樁案子，我們?nèi)兔α?。?/br>
    既是公事，杜太夫人也不好發(fā)作，又冷哼一聲：“我看你娶了媳婦，是不是也這樣不著家？”

    李長博除了賠笑之外，不敢有別的表情。

    杜太夫人冷冷瞅他：“又當(dāng)耳旁風(fēng)？”

    李長博趕緊表態(tài)：“孫兒一定給您娶個(gè)孫媳婦?！?/br>
    杜太夫人一聽就知道敷衍自己，氣得更厲害：“成天翻來覆去的就是這么一句話，從不見你真努力過?！?/br>
    頓了頓，忽然提起了河源郡主：“那個(gè)郡主我看也是有心人，叫人送了一株老山參過來。說是給我補(bǔ)身子?！?/br>
    花嬤嬤幫腔：“這樣孝順的孩子，我看就很不錯(cuò)。又對(duì)郎君一片真心，不如——”

    李長博輕聲道：“郡主性情跳脫，又身份尊貴，千嬌萬寵長大的，與我性情不投?！?/br>
    杜太夫人斜睨他：“性情互補(bǔ)也很好。”

    李長博又抬出一個(gè)理由：“我若做了郡主駙馬，恐怕卷進(jìn)黨派之爭。是我所不欲的?！?/br>
    杜太夫人氣得瞪眼睛：“那你倒是想找個(gè)什么樣的？世家女任你挑，難道還挑不出一個(gè)好的？你是幼子，家中對(duì)你要求不高，只要品行好，是不是世家女都無妨。難道世間女子，就沒有一個(gè)你能瞧得上的？”

    李長博乖乖聽訓(xùn)，然后又給自己找出來一個(gè)合理的理由：“兄長尚未成親，我不敢搶先?！?/br>
    杜太夫人：……你哪個(gè)兄長沒定親？就你連開竅都沒有！你還能搶先？

    杜太夫人氣哼哼：“你先看好了，議親走過程，都要一年半載?！?/br>
    李長博還是那副樣子：“不急，不急。”

    杜太夫人：“你不急，我急！”

    李長博咳嗽一聲，轉(zhuǎn)移話題：“我有一件事，不好決斷，想請(qǐng)祖母幫忙拿個(gè)主意?！?/br>
    杜太夫人一下子就被轉(zhuǎn)移了注意力：“什么事兒？你一向有主見，怎會(huì)拿不定主意？”

    李長博便將今日得罪付拾一的事情說了。

    說完了，不僅杜太夫人忍不住笑，花嬤嬤也笑得厲害。

    花嬤嬤取笑李長博：“要不怎么說，咱們郎君沒開竅呢？老夫人您看，他這幅樣子，可不就是個(gè)榆木疙瘩？”

    李.榆木疙瘩.長博：……

    杜太夫人嘆一口氣：“那位付小娘子我瞧著，也是容貌不俗，而且你都說了，她在衙門時(shí)候，多做男裝打扮，顯然是為了方便行事。我瞧著那日在湖邊，她就與一般女郎無二。哪有女子不愛嬌？你這話，太傷人?！?/br>
    李長博仔細(xì)想了想，虛心受教了：“祖母說得極是。還是祖母細(xì)心?！?/br>
    杜太夫人看著不開竅的李長博，氣得胸口疼：“誰不想做個(gè)嬌嬌女在家享福？那位付小娘子，自食其力，還如此勤奮上進(jìn)，也是迫不得已才舍了嬌俏打扮。你且長長心罷。日后說話，需得過腦子。你是上司，若如此不在意下屬，以后誰還肯替你辦事？”

    李長博更深以為然：“故而孫兒想的是，跟付小娘子賠禮道歉。只是該如何道歉，卻有些拿不準(zhǔn)——”

    杜太夫人想了想，就開始出主意：“你聽我的，這個(gè)事情，你也不必提了?；仡^我叫人送幾樣首飾過去。替你賠禮?！?/br>
    李長博頷首：“這個(gè)事情，祖母出面最好不過?！?/br>
    杜太夫人回過神來，怒了：“我看你哪里是拿不定主意？分明是心頭早有主意！”

    李長博笑著哄祖母：“祖母您這話說得，我竟不懂——”

    杜太夫人也不是真和他計(jì)較，隨后還是緩和了顏色，看著他吃了飯，就趕緊讓他回去歇著了。

    只是人走后，杜太夫人這才看一眼花嬤嬤：“你說，他什么時(shí)候能開竅？”

    花嬤嬤覺得很難：“除了幾個(gè)meimei，我從未見過郎君對(duì)哪個(gè)女子假以辭色。如今，也就這位付小娘子——”

    杜太夫人氣笑了：“那也是因?yàn)槿思腋缎∧镒佑斜臼?，叫他服氣了！他這高傲性子，幾時(shí)對(duì)人如此小心過？”

    花嬤嬤點(diǎn)頭：“不過，這位付小娘子也是的確厲害。怪道郎君如此?！?/br>
    杜太夫人想了想，忽嘆一口氣：“可惜家世太低?！?/br>
    花嬤嬤明白杜太夫人的意思，故意開個(gè)玩笑：“咱們郎君這樣，人家還未必瞧得上。榆木疙瘩一個(gè)。”

    杜太夫人也被逗笑了：“這倒是——咱們家怎么出這么一個(gè)木頭！”

    不過說歸說，杜太夫人還是叫花嬤嬤將首飾匣子端出來，兩人挑挑揀揀半天。

    盒子是杜太夫人打發(fā)花嬤嬤過去送的。

    花嬤嬤過去時(shí)候，付拾一剛午睡起來，搖著扇子跟阿玫吃櫻桃。

    付拾一在家，穿的是件細(xì)棉布的淡紅色半袖。

    現(xiàn)在染料不行，加上棉布本來就不固色，所以多半只能有這樣淡淡的顏色。

    這樣的顏色，尋常人穿著就是半新不舊，半點(diǎn)不出挑。

    可付拾一膚色白皙，人又淡然，穿在身上，就有了別樣氣質(zhì)。

    就是這個(gè)氣質(zhì)只要付拾一一說話，就會(huì)被打破。

    當(dāng)然，糊弄一下外人還是很行的。

    花嬤嬤至少就被糊弄住了。

    看見付拾一，心頭先是一陣贊，而后才又一嘆。

    再看付拾一身上，果真沒有多余飾物，就連頭上，也只兩根銀簪子，連朵絨花都沒有。手腕上也只一對(duì)瑪瑙鐲子。

    花嬤嬤笑盈盈道明來意：“我是替我們太夫人跑一趟。今日我們郎君說錯(cuò)了話，太夫人氣他不懂事，又覺得該對(duì)付小娘子賠禮。”

    付拾一都愣了：“李縣令什么時(shí)候說錯(cuò)話了？”

    付拾一：？？？我怎么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