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青出于藍(lán)

    浪漫主義的孟紫葵選的第一志愿是法語，而冷靜理智的林晚橙選的卻是德語。林晚橙喜歡德語剛硬的發(fā)音，不像法語那樣含糊而綿軟。她也喜歡德語復(fù)雜的語法結(jié)構(gòu)，越復(fù)雜她越想拆解分析。然而這兩個專業(yè)都是歷年的大熱門，她報考的那年也不例外。分?jǐn)?shù)不夠的林晚橙被調(diào)劑到了韓語系，和同樣被調(diào)劑的孟紫葵成了室友。

    對于韓語，林晚橙沒有多大的興趣。她對韓國文化沒有太多的了解，也不想過多地了解。她不愛看韓劇，更對韓國人瘋狂的外貌至上的心態(tài)嗤之以鼻。和熱愛韓國電影的孟紫葵不一樣，林晚橙只是把韓語當(dāng)作一門純粹的語言在學(xué)習(xí)。

    看著為了感情而失魂落魄的孟紫葵，林晚橙總會想起自己的母親。

    有時候林晚橙會暗自慶幸，自己并沒有遺傳到林嵐到好相貌。有人覺得美貌是上天的饋贈，林晚橙卻覺得美貌是一種人生障礙。要是林嵐長得像自己一樣普普通通就好了，這樣就不會在年輕時招惹太多無聊的男人，也不會把青春都陷入無望的愛情里。林晚橙想，愛情本就是虛妄的，是人為編織的一種幻境。其中的金錢、子女、家庭關(guān)系是實質(zhì)，但愛情本身就是虛無，是壓根不存在的，只是人類由于多巴胺的分泌而異常上頭而產(chǎn)生的癥狀，就和毒癮發(fā)作一樣。她無法理解孟紫葵，就像無法理解林嵐一樣。

    《阿里郎》已經(jīng)練了好幾天了，再過幾天就該上臺演唱了。她望著這首思念負(fù)心漢的歌詞，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林晚橙正發(fā)呆，母親卻忽然打來了電話。

    “晚橙，我來燕北了。晚一點去找你?！绷謲沟穆曇艏鼻卸箲]。

    林晚橙一下子站了起來，驚訝地問道：“你上星期不是才來過嗎？怎么又來了？最近我晚上都要排練，有個叫霍知程的企業(yè)家給我們學(xué)院設(shè)立獎學(xué)金了，我們搞了一臺晚會……”

    林晚橙的老家離燕北不算遠(yuǎn)，但也要坐三四個小時的高鐵。母親如此頻繁地來找她，肯定又是被老問題所糾纏。畢竟，林嵐沒有別的知心朋友，只能把女兒作為唯一的傾訴對象。

    林嵐對林晚橙在學(xué)校的瑣事不感興趣，現(xiàn)在滿心想的只有自己悲慘的婚姻。她十分委屈地哭訴道：“最近有人跟我說看見你爸了，跟我說他就一直在隔壁市里生活。躲了我這么久，原來就在眼皮子底下。”

    “所以呢？”林晚橙漫不經(jīng)心地敷衍著，眼睛只管盯著電腦屏幕，安排下周的學(xué)生會活動。

    “所以？”林嵐尖聲道：“所以我要去找他呀！周家揚這個渣男已經(jīng)快要一年不著家了，我得狠狠跟他鬧一場！然后讓他徹底跟那個女人斷掉聯(lián)系，這是必須的！”

    林晚橙不耐煩地說道：“行了行了，你要是想來找我，我晚飯時間可以跟你見一個小時的面。不過晚上我還有選修課要上?！?/br>
    林嵐還想說點什么，林晚橙卻決絕地把電話掛斷了。

    林嵐的聲音讓林晚橙感到一股莫名的煩躁。父親周家揚外遇的事情她早就知道，并且她一直同父親保持著密切的聯(lián)系。她不恨父親，甚至還有點同情他，認(rèn)為他能夠和林嵐這樣歇斯底里的人在一起生活二十多年簡直是一個奇跡。林嵐現(xiàn)在老了，又不修邊幅，再加上丈夫出軌后總是一天到晚焦躁暴怒，臉上早已看不出當(dāng)初的美人風(fēng)韻。

    林晚橙有時也疑惑，自己明明應(yīng)該站在母親的立場去狠狠痛斥父親和小三，但她完全沒有這種義憤填膺的道德感。她喜歡父親的儒雅和淵博，永遠(yuǎn)記得小時候他帶自己去戶外看星星，給她介紹每一個星座時的快樂。她也記得在高考前母親天天暴跳如雷，父親周末回來帶壓力重重的自己出門吃飯。也是在那一次，林晚橙第一次見到了那個女人。女人看起來并不漂亮，至少和自己見過的老照片上林嵐的美貌不能比。但她看起來脾氣很好的樣子，溫柔和順，親親熱熱地給林晚橙夾菜，詢問林晚橙要考什么大學(xué)。當(dāng)林晚橙說自己想考燕北外國語大學(xué)的時候，女人由衷地點點頭，贊嘆道：“很不錯，我當(dāng)年也想考，但是沒有考上。祝晚橙順利考上。”

    女人的話給了林晚橙莫大的鼓勵。林嵐一直對林晚橙的志愿嗤之以鼻。首先，林嵐覺得像林晚橙這樣的理科生，就應(yīng)該選一個一定能找到工作的計算機或者信息工程專業(yè)，學(xué)外語實在是太小家子氣；第二，林嵐認(rèn)為靠林晚橙這發(fā)揮不穩(wěn)定的?？汲煽兏究疾簧涎嗤?。相比于母親一貫的打壓與刻薄，林晚橙竟覺得這位母親憎恨的小三并沒有那么討厭了。女人送給林晚橙一套橙色的文具，柔聲跟她自我介紹：“你叫我江如如就可以了。”

    自此，林晚橙與周家揚、江如如保持著一種心照不宣的默契。她當(dāng)然知道父親平時無端失聯(lián)都去了哪里，她上大學(xué)以后甚至還會趁假期去江如如家里吃飯。在周家揚的另一個家里，林晚橙感受到了一種久違的lt;a href=https:///tags_nan/wenximl target=_blank gt;溫馨。江如如對她一直溫柔，也沒有露出所謂小三的真面目。林晚橙想，美貌帶來的紅利也并非是永恒的，它總能被其他一些溫柔的力量所打破。林晚橙仗義地為父親保守秘密，偶爾心里涌起的那一絲對母親的愧疚，很快就會被林嵐的神經(jīng)質(zhì)所消滅。

    林嵐早早就趕到了學(xué)校，林晚橙請她去了后街上一家川菜館吃飯。餐館里每道菜都洋洋灑灑地辣，把林嵐原本就瀕臨崩潰的心情激發(fā)得更加煩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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