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談判并不需要無原則的退讓。只要夠坦誠，就算對方不喜，但也能夠加強自己的可信度。

    明顯的感覺，雖說第二天與諾娜見面的時候，她并沒有表示出什么，但整個過程立刻提速，讓荊建都有點措手不及。

    來自歐洲的商業(yè)代表團終于在兩天后趕到。這次的合同管轄地選擇了雙方都能接受的瑞士，因此都派遣出熟悉瑞士商業(yè)法律的律師和官員。由于總框架都已經(jīng)確定，現(xiàn)在就是死扣細節(jié)條文的時候，甚至某個用詞都要爭論半天，荊建反而顯得無所事事，反而是自己的那些商業(yè)助手忙的不可開交。

    “先生，關(guān)于這點我們有所分歧，所以就向您請示。蘇聯(lián)方面認為……，而我認為……”

    “嗯嗯，總的原則就按照蘇聯(lián)方面的意思。漢默，你為我爭取利益這很好，但這些非主要條款可以靈活一點。我的要求就是要快，盡量爭取在八月中旬簽約?！?/br>
    “明白了，先生?！?/br>
    “漢默，以后這些東西可以自行決定，讓三步爭取兩步吧，你可以靈活的作為討價還價的籌碼?！?/br>
    “先生，謝謝您的信任。但這不符合我工作的原則?！?/br>
    “呵呵，好吧好吧。那就這樣吧。”

    “好的，先生?！?/br>
    漢默是這次的首席律師，他是日耳曼裔瑞士律師，做事很古板。不過對他的表現(xiàn)，荊建還是相當(dāng)滿意。就是讓自己連放松的時刻都沒有。

    不過荊建能感覺到，漢默這些商業(yè)助手同樣是滿肚子疑惑。在這樣的巨額合同中，往往一個小數(shù)點就代表著巨大的利益，可是荊建往往會表現(xiàn)的很“軟弱”，甚至給人以一種是蘇聯(lián)內(nèi)jian的感覺。荊建也沒對他們坦白一切。對他來說，早一天簽合同、早一天拿到那筆盧布，這就是最大的經(jīng)濟利益。

    蘇聯(lián)方面當(dāng)然也能感覺到荊建的態(tài)度，不過他們還以為，這是荊建釋放的某種善意態(tài)度。因此談判剛過了幾天，荊建又被邀請到了繆科元帥的莊園。這次荊建就有了準備，除了帶了一把中世紀的鑲寶石古董火繩槍作為禮物，而且故意沒吃晚餐，就留著肚子等繆科元帥的夜宵呢。

    然而到了后，這次荊建被帶到了一間會客室。同樣是荊建、繆科元帥和諾娜仨人，諾娜在一旁作為女主人進行招待，而談話就在荊建與繆科元帥倆人之間進行。

    “我一直有個問題，你為什么不繼續(xù)為你們國家服務(wù)，為什么要去經(jīng)商？”繆科元帥依然是這樣的直來直去。

    “天賦加機遇吧！”荊建聳聳肩，“主要是中國國內(nèi)的環(huán)境變得寬松。如果依然是以往的制度，我可能留學(xué)后回國，到某個地方當(dāng)大學(xué)教師或者是小官僚?！?/br>
    “對啊?！笨娍圃獛浗裉焖坪跽勑院軡?，“應(yīng)該說，我們兩國都在逐漸放開人民身上的束縛，可為什么你們中國曾經(jīng)出過問題？東歐國家同樣出現(xiàn)問題？而我們蘇聯(lián)也有了同樣的問題呢？”

    雖然是在閑聊，但這個問題明顯太大，根本沒有一個標準答案，也不是三兩句話可以說清楚。于是荊建略微想了想：“元帥閣下，您可能知道，我們中國的歷史記述比較完整，類似的事件可能給我們有所啟發(fā)?！?/br>
    “請說。”

    “在我們的宋朝和明朝，都曾經(jīng)有過類似的改革。改革并不是革命，基本不動用暴力手段，是在原有制度的框架內(nèi)，由官員執(zhí)行，由上而下的對原有僵化制度進行優(yōu)化。而那兩次改革，我們的歷史稱之為變法，主持的宰相都很有能力，并且有針對性的推行了許多善政。然而結(jié)果卻很出乎意料，應(yīng)該絕大部分人都支持的變法，最后居然全都失敗了，而且造成官員內(nèi)部政治斗爭的激烈化，并且沒過多久，那兩個朝代都在內(nèi)杠中成為歷史。尤其值得一提，雖然在歷史評價中，那倆位宰相的評價都很高，但他們的下場都不怎么好。”

    “為什么會這樣呢？”諾娜已經(jīng)被荊建的故事吸引住，連繆科元帥都眼帶好奇。

    荊建沒有直接回答：“在中國兩千多年前的春秋時期，有位偉大的哲學(xué)家老子，他就說過一句名言——治大國如烹小鮮。也就是像我們中國、蘇聯(lián)那樣的大國，制度上的改革絕不能急于求成，要像慢慢的燉熟土豆加牛rou那樣，用最小的火烹飪，絕不能急于時間太久?！?/br>
    “而那兩次變法，其實時機對、方法對、理由對、主持的人也對，應(yīng)該沒有理由會失敗，然而就犯了急于求成的錯誤。但這里有個人性問題，就算主持的皇帝和宰相明白這個道理，但人的生命是有限的，政治生命就更為短暫。他們在害怕，一怕自己下臺后，后續(xù)的官員推翻變法的政策；而二怕就是私心了，害怕出成果的時間太久，如果是幾十年后，那個榮譽就會被接任的皇帝和宰相奪去了?！?/br>
    繆科元帥點點頭：“我應(yīng)該明白你的意思，急于求成，造成政治斗爭激化，反而使得功敗垂成?！?/br>
    荊建露出微笑：“就是這個道理，元帥閣下。正確的做法就是先在官員群體中形成共識，并且持之以恒的作為今后幾十年的國策。然后一項項的新政策慢慢執(zhí)行，先找?guī)讉€地方試行，然后逐步再推廣到全國。成功一項，再推行下一項。這樣一來，即不會引起社會的大動蕩，而且官僚團體中的反對也小。畢竟有不少的既得利益者，如果是那些利國利民，但影響到自己利益的政策，在當(dāng)前實行，他們肯定反對，但如果在五年、十年自己退休后，他們起碼就默許了?！?/br>
    琢磨著荊建的話，繆科元帥目光閃爍。似乎終于回味過來，他笑了笑：“你們那位哲學(xué)家確實是真知灼見，原來是這樣的道理?。　?/br>
    也許原先僅僅是閑聊幾句，作為對荊建“善意”的回報。然而聽了這些話，繆科元帥立刻對這場談話有了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