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昭舒了口氣，暫且放下心來。

    兩人未聊太久。

    理完最后一摞卷宗時，慈濟(jì)聽見腳步聲，一抬頭，正見君澤走了進(jìn)來，不由得一愣：“帝君？”

    君澤應(yīng)了一聲，走到桌前站定。慈濟(jì)從他身上察覺到了淡淡的死魂氣息。

    “您去了趟地府？”

    君澤微微頷首：“查了點(diǎn)事?！?/br>
    慈濟(jì)看他的模樣，似是有話要說，正好事情已忙完，便隨著他一同走出了殿門。

    宮苑內(nèi)景致清幽，君澤卻無賞景的閑趣，只是經(jīng)過長陽殿時抬眸看了一眼。

    慈濟(jì)未發(fā)一言，悄悄揣摩著他的神色。

    君澤沒看太久，他轉(zhuǎn)過身，對慈濟(jì)道：“我要去尋一個人，這段時日，妙嚴(yán)宮的事宜便托付與你了。”

    慈濟(jì)疑惑道：“此行多久回來？”

    君澤搖了搖頭：“我無法預(yù)料，那是一個……我從未踏足過的地方。幾日，幾月，幾年，皆有可能。”

    慈濟(jì)稍作思索，沒再多問：“是，帝君。”

    “此外……”君澤略一停頓，方化出一本書冊在手上，“若是我回來得太晚，將這個交給他罷?！?/br>
    慈濟(jì)接過一看，是本劍譜。

    他左手倒右手捧著劍譜，卻沒有應(yīng)下，微微一笑道：“我先替帝君收著，屆時還是您親自給他，他才更高興?！?/br>
    君澤心頭微動，似是想到了什么畫面，于是亦垂下眼輕輕笑了。

    **

    日夜又匆匆倒了幾個輪回，君澤短暫修養(yǎng)幾日，孤身來到了天帝宮中。

    天帝知他要來，早早便屏退了其余人等，空曠的大殿只剩他二人。

    “你所說的，有幾分把握？”天帝看著他，面色凝重。

    君澤道：“七八分。”

    “去后回來的把握呢？”

    “……五分?！辈坏忍斓蹌褡?，他又道：“倘若這趟能探明天外之境是什么，或?qū)⒚捎輰せ?，都是值?dāng)?shù)摹！?/br>
    天帝見他心意已決，便不再多言，上前引路。

    二人穿過長長的走廊，來到一處平平無奇的小院。小院荒涼無人，一副凋敝之象。

    卻見天帝伸手一旋，周遭景象頃刻倒轉(zhuǎn)變幻。稀疏的草木、灰白的院墻不見了，天穹失了顏色，入目能看見的東西，只剩一座憑空出現(xiàn)的沙盤，被一束光照得通體發(fā)亮。

    這便是天命臺所在。

    君澤順著光束抬頭看去，看不見盡頭，然而卻正是他所要去的地方。

    自閉關(guān)回來后，他思索了許多。能連接“天外”之處，沒有比這里更合適的了。

    君澤向前走了一步，卻聽天帝沉吟一聲，道：“且慢?！彼讣庖粍?，輕巧抹過中指指腹，笑著道：“我請個人來相助?！?/br>
    話音落下不多時，便有另一道著華服的身影出現(xiàn)在天命臺邊。

    “可又是在商量什么壞主意？”那人道。聲音莊重中又透著些懶散，還帶了幾分嗔怪的意味。

    來人正是帝后。

    帝后第一眼只瞧見了天帝，看清他身后之人是君澤后，怔了一瞬，收起了玩笑的神色。

    天帝說明狀況后，問道：“此行必定兇險，能否借你引魂之術(shù)，替青華護(hù)法？”

    帝后慷慨道：“自然可以?！?/br>
    她思索片刻，手上結(jié)印成術(shù)，很快化出一方模樣似鎖的東西，內(nèi)里中空，隨著靈力緩慢旋轉(zhuǎn)著。

    “青華，你分出一縷神識到這里面?！?/br>
    君澤沒做猶豫照做了。只見神識進(jìn)到那只“鎖”內(nèi)之后，逐漸凝成一顆珠，能在其中滾動，卻無法脫出。

    “我在引魂術(shù)上疊了一層鎖魂咒，為免你的本魂反過來將它引走了?！钡酆蠼忉尩馈?/br>
    君澤微微頷首：“多謝。”

    **

    半個時辰過去，君澤的身影遠(yuǎn)到再看不見，只剩引魂術(shù)中的神識瑩瑩發(fā)著光。

    帝后隱隱嘆了口氣：“這么多年，他還是這樣的性子?！?/br>
    閉目護(hù)法的天帝掀起一只眼皮，淡淡道：“你若身上擔(dān)著六界安危的擔(dān)子，而且只能一個人擔(dān)，也會變得如此。不過，最近這幾百年，他倒是愿意敞開些心扉了。”

    “哦？”帝后饒有興趣反問。

    天帝道：“早前吾便勸他收徒，你瞧，益處良多?！?/br>
    帝后嗤笑道：“人家收的徒弟，我記得可與你無多大關(guān)系?！?/br>
    天帝搖搖頭：“此為是，殊途同歸?！?/br>
    他看著面前術(shù)法化出來的鎖，忽然想起什么。

    “你這引魂與鎖魂之術(shù)，是否從未失手過？”

    “正是，”帝后看著他躍動的眼神，“怎么，你想學(xué)？”

    “倒真可能需要?！?/br>
    天帝欲說出口，又礙于天命臺在旁邊，擔(dān)心天命有所窺聽，改做了傳音入密。

    聽罷他的打算，帝后久久沒做回應(yīng)，仿若陷入沉思。

    過了好一會兒，她道：“此法或許可行，但不是一個小小的引魂術(shù)能解的了。須得凝集世間最重最強(qiáng)之力，結(jié)成陣法，方能起效?！?/br>
    天帝稍作思索：“結(jié)陣之人吾去尋，想必他們都會應(yīng)允?！?/br>
    “最難的其實(shí)還不是誰來結(jié)陣?！?/br>
    天帝微微皺眉：“此話怎講？”

    “最難尋的是陣眼，也就是引子，”帝后指著鎖中之物道，“一縷神識撐不起那樣的大陣，唯有與本魂緊密相連的其他東西，非死不斷，才能作為陣眼?！?/br>
    可魂魄本身尚且會三分七散，又有什么能遠(yuǎn)隔千里，還能非死不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