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天明的心律已經(jīng)亂成一團(tuán)，遲遲無法鎮(zhèn)靜下來。

    他躲進(jìn)廁間，幾乎照著剛剛允文描述的「分解動作」解放下腹的「負(fù)」擔(dān)。

    抽回來之前，他輕觸「水龍頭」兩下──不只兩下──再次確認(rèn)自己還是不是男人；確定感覺到下邊竄動的脈搏，又不至于「弄濕褲子」──他才安心「收」回，整理好衣著，出去洗手。

    他站在外頭，一手插口袋，看女廁那邊排隊人龍來回消長，似乎不曾縮短；一眼望去，仍沒看見小雯身影。

    他忽然想起一件微不足道的往事，忍不住會心一笑。

    以前，國中的時候，曉雯也常找他去廁所。這不是很奇怪嗎？等等──我的意思是──就是……我不是說……

    呃，我不是變態(tài)啦──他自我辯解了起來，儘管沒人能窺探他的內(nèi)心，更沒人關(guān)心他在想什么。

    不是嘛，女生如果找女生去上廁所……不會有人覺得奇怪對吧？──比如說，曉雯她也會找比較熟的同學(xué)，像是心亞啊、那個誰啊……還有那個（忘記叫什么）誰……也會……還有珮瑄啊──等等，珮瑄不會，珮瑄不會跟她──

    總而言之：女生跟女生，尤其是國中女生，下課（或上課啦，有時候）一起去上廁所，聽起來天經(jīng)地義──

    但找個男的？

    對，就很怪──曉雯還是找他。

    什么時候開始？好像是……？好像是……應(yīng)該是那個時候：就他們會趁午休，兩人偷跑去圖書館那次。

    誰揪誰……天明有點(diǎn)記不太清楚了。

    反正，就某次某人說：睡不著，想看書，就拍拍對方的肩膀說：想不想去圖書館，一起去??？他們就去了。

    啊因?yàn)楫?dāng)初學(xué)校規(guī)定說中午都要午休──后來國二還國三的時候就改了，改說可以自由活動不用午休，只是不能早退或出校門──所以第一次真的是偷偷摸摸做，讓天明蠻緊張。

    不知道是怎樣：第一次做，都沒被同學(xué)發(fā)現(xiàn)，也沒被老師抓。

    有了「成功」經(jīng)驗(yàn)，就讓人很想試「第二次」──第二次又沒被抓，就讓人想做「第三次……」如此、如此，就成習(xí)慣，他們就這樣：一到午休時間，吃完飯，就偷偷摸摸跑去圖書館。

    也因?yàn)樗麄€午休沒睡，每天一到下午第一節(jié)就累了，搞得上課經(jīng)常精神不濟(jì)，還會一不小心打瞌睡。

    也不是說天明對「念書」特別有興趣。

    他可能就是比較「在行」而已，所以不排斥。

    起先，他也會對讀東西感到不耐煩，尤其是某些傢伙真的很不會寫第一、二章，常常讓他想睡覺。但讀著讀著，就對閱讀「課外讀物」產(chǎn)生興趣。

    說「在行」，也只不過是比其他同學(xué)讀得更快、能讀更多……就這樣。

    他沒什么品味追求，也沒有特別喜歡的文類──噢，他當(dāng)然還是比較喜歡讀小說（誰喜歡沒事跑去圖書館讀字典還是工程理論之類的，哼？）他只是不挑類型而已。懸疑小說……可以；恐怖小說……也行；浪漫愛情？不排斥；奇幻類……還可以。他只是不喜歡輕小說、言情小說之類的──對他來說「太簡單」了：論文句安排的縝密度或思想的布局……之類的──跟他現(xiàn)在（二十五歲的現(xiàn)在）研究的「玩意兒」差太遠(yuǎn)了。

    噢，他就是喜歡密密麻麻的字?jǐn)D滿頁面的怪咖，就降。

    因?yàn)槭莾扇私Y(jié)伴，曉雯也會挑自己喜歡的書；但，常常是：他自己可能跑了三、五天，就看完整本，曉雯還停在同本，直到他換了兩、三本，曉雯才結(jié)束第一本。

    幾個禮拜后，曉雯開始「追」書──就是說：他看完什么，曉雯跟著看什么。

    曉雯顯然看比較慢，卻又迫不及待，想知道后面的情節(jié)，就會邊讀邊問他。

    天明本人是不介意啦──她如果不怕被劇透──是很樂意講給她聽。

    所以，他也會講大概的情節(jié)給她聽，有時候會差點(diǎn)說出結(jié)局，他就轉(zhuǎn)移話題。轉(zhuǎn)得太硬，就掰不下去嘛……他就寧愿閉嘴。

    不知為什么，曉雯就喜歡聽他講書的內(nèi)容。有時候，天明顧著解釋，忘了時間，連自己的書都沒讀完，上課預(yù)備鐘就響了。

    天明越讀越多，越讀越上手；很快地，圖書館小說類的館藏，值得他讀的書，都讀得差不多了。

    就連兩人私約的討論會，他都游刃有馀，甚至開始幫對方挑書。

    「先不要告訴我結(jié)局！」曉雯羞紅臉說，「我想自己看完?！?/br>
    再下次，或下下次，曉雯真的就把書讀完，還跟他討論劇情。

    他想：這不可能只靠午休短短的時間讀完吧……她肯定借回家自己看。

    可能是被激勵到了，換天明開始回家做筆記，把想說的內(nèi)容整理下來，等下課跟她討論。

    久而久之，天明覺得這種「討論時間」挺好玩的，就繼續(xù)陪曉雯到圖書館報到、時不時下課聊書。就降，持續(xù)到畢業(y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