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夏天偶要企海邊，海邊好多漂釀……妹──」允文唱起歌兒來，彷彿剛才沒發(fā)生什么摩擦──沒人聽懂唱三小。

    南部熱辣的艷陽炙烤柏油馬路，路面蒸騰汩汩冒出的熱氣。

    待在有冷氣的車內(nèi)，仍難敵外頭的熱氣，天明額頭開始冒汗；在陰雨綿綿的北部待太久，讓他有點(diǎn)不適應(yīng)。

    「各位鄉(xiāng)親，會(huì)唱的一起唱，睞──每到夏天偶要企海邊──」

    「哈哈，允文好好笑喔──來，看亞亞這邊──」思亞把goexpert「督」到前座，把他唱歌的樣子錄下來。

    實(shí)在受不了這首難聽的歌，曉雯索性用食指把耳朵塞住，雙眼無神瞪著擋風(fēng)玻璃。

    珮瑄也已經(jīng)無聊到開始玩手游──噢靠夭，這妹子會(huì)吃雞耶，干──天明心想──rou哦──

    沿路上，已經(jīng)可以看到不少早就換上比基尼的女人，在柏油路上晃，不怕人家看似。

    天明渾身不自在。

    這樣講啦……在海邊，比基尼是不是才是正裝？──好嘛，說得通?。耗闳ジ邫n餐廳吃飯都懂得要換西裝、打領(lǐng)──到海灘，穿比基尼讓同伙、非同伙……任何人──「盛裝打扮」再正常不過了……那、那……那群噁心、裸露兩顆rutou的男人是怎樣？靠悲喔──他們不需要上空、沒必要，真的──天明尤其受不了那種肥肚肚、兩顆奶頭下垂的肥大叔──沒身材還硬要脫──噢不不，他們根本不在意有沒有人看他們，他們就是一群下限極低、沒素質(zhì)的粗野下民……「下民？」有這種說法嗎？──「夏夕夏景?！?/br>
    天明絕對(duì)不想裸坦兩顆大奶奶在馬路上間晃──絕不。

    這群人很敢于「展露自己身材給旁人看？」

    還是給人「南部人很熱情」的錯(cuò)誤印象。

    在北部待久了，他都覺得自己的價(jià)值觀慢慢被扭曲──明明臺(tái)北街頭（尤其是商圈）也常常能看到不少「清涼？」

    他卻很排斥「南部人」不穿衣服的粗俗模樣──不曉得為什么。他覺得把自己包得越緊，表示自己受文明教化的程度越高。這種說法沒什么根據(jù)就是了。

    他情愿作個(gè)文明人──在海邊、在都市叢林都一樣。

    繞了幾圈，允文沒能找到車位。他決定先放其他女生下車，讓她們先去佔(zhàn)位。

    曉雯遲遲無法下車。上半天行程已經(jīng)讓她體力透支，加上暈車，很怕自己等一下中暑。

    「我覺得這樣啦，」允文難得講起道理，「你繼續(xù)在車上跟我們轉(zhuǎn)呀轉(zhuǎn)，頭會(huì)更暈。不如先下車──去附近找個(gè)有冷氣的地方如何？叫乳牛跟周珮瑄帶你去陰涼處休息。啊讓男生來做粗活──有沒有道理？」

    她考慮了一下，覺得有幾分道理，便讓思亞攙扶著下車。

    「呃，我也跟去──」「先等一下，天明ㄅㄛˋ咿──留下來搬東西?！?/br>
    「搬東西？搬殺小東西？」聽不懂彭允文在供殺小，他一心只想要陪小雯去陰涼處休息。

    「干，張?zhí)烀魍瑢W(xué)，記不記得我早上說什么：你媽生肌肌給你要銃殺?。咯ぉぐ釚|西啊，北七腦缺死智障！」他用手臂絞住天明的頸子。

    差點(diǎn)無法呼吸的天明，好不容易掙脫束縛──原想說點(diǎn)話反抗，但看到彭允文爆青筋的二頭肌，遂打消念頭──身子鑽到后面準(zhǔn)備拿些輕玩意兒意思意思一下。

    「我和張?zhí)烀飨热フ臆囄??！乖饰膶⑴艡n打到p檔，「女生們先下車?！?/br>
    欸靠悲，又我──「為、為什么……我……」

    「為、為、為──因?yàn)槟闶悄猩?，你留下來?！?/br>
    對(duì)充分吸收西方批判思想的知識(shí)份子張?zhí)烀魍瑢W(xué)──靠夭咧，你要我搬東西就算了──干，靠悲，現(xiàn)在還得陪你找車位喔──為何非得忍受這種大男人沙文主義豬用性別刻板印象對(duì)我使喚來使喚去──干，雞掰咧，天明滿腹怨氣，但只敢罵在心底，不敢公然對(duì)抗比自己壯碩數(shù)倍的彭允文。

    「你們女生先去換衣服啦?！乖饰倪厡?duì)著后照鏡指畫，一邊揮手驅(qū)走坐副駕的珮瑄?！高@樣比較有效率?！?/br>
    「欸還有──你們幾個(gè)過去不要顧著玩嘿──先搶一塊空地，記得把墊子鋪上──噢對(duì)，可能要麻煩你們幫我拿墊子過去哦──」

    「亞亞可以拿墊子──」「好哦，乳牛不是完全沒有用處嘛──你要記得拿壓墊子的東西──噢！」

    「或是你要用你『那邊』……壓──也不是不可以?！?/br>
    感覺到彭允文的視線在自己胸前和腹部游移，思亞急著用手遮住前面，氣沖沖用恐龍音低吼「你很煩！」

    允文則露出一副毫不在乎的表情，隨口補(bǔ)一句「啊干，啊小腹就露出來了啊還怕人講喔，小肥?！挂幻嬷甘具€有哪些較小的東西可以順手帶上，以及備用的防曬乳被他塞在隙縫。

    「看要不要先讓我搬一點(diǎn)過去啊?！公槵u鑽進(jìn)更里邊拿她的束口袋，探出頭對(duì)著后照鏡說，「我可以搬重的其實(shí)?！?/br>
    「噢幫大忙了──麻煩你，看你能拿什么，先拿個(gè)一、兩樣過去──」「ok──」

    珮瑄揹好自己的束口袋后，毫不費(fèi)吹灰之力一把拎起一個(gè)帆布袋跟一包東西。嘿──瞧她力量多大──還得算上她自己的換洗衣物──臉不紅、氣不喘地扛著這些東西，準(zhǔn)備和其他兩個(gè)女生離去。

    「水喔，周珮瑄──」「啊哈，有上健身房啦──」「看得出來──好啦，再打屁聊天，天都要黑了──你們先去?！?/br>
    「那，天明，先走囉?！箷增┯伤紒啍v扶著，跟著這兩個(gè)姐妹先行離去。

    「找不到……找不到……嘶呼──找不到──噢那個(gè)妹子不錯(cuò)──找不到……」

    一手撐著腦袋，天明靠著車窗，木然盯著窗外被艷陽烤得冒出蒸氣的柏油路，心里擔(dān)心曉雯的身體狀況擔(dān)心得不得了──巴不得，扯開車門，像犯罪電影中警匪追逐戲，躍出車子，做出帥氣的前滾翻，落地站穩(wěn)后，拔腿奔向小雯那邊──他對(duì)著窗子嘆氣，一面埋怨霸道的允文，把自己綁在車上，不讓他去做更有意義的事。

    「喂小智缺幫忙找車位！」

    天明只是聳肩，故意配合，用臉頰貼著車窗。

    「大妹子、中妹子，小妹子，全都有──高妹子、矮妹子，傻妹子，通通有，嘿！」允文開始唱起即興編成的歌。「后──面的朋友，一起唱──賀，睞──白妹子、黑妹子……」

    彭允文國中的時(shí)候就很愛亂編歌自己哼唱。

    某種程度上，他算是個(gè)天才。怎么說？──他什么洨都能拿來哼歌……連一些沒意義的字詞，隨便拼湊，都能譜成一首歌。連別人的名字他都能拿來哼歌。

    「『上』曉雯、『下』曉雯、『左』曉雯、『右』曉雯……」他最常拿曉雯的名字開玩笑，甚至特別編曲子。

    「你可不可以不要拿我的名字開玩笑？」

    小雯已經(jīng)講到很有氣了喔──他依舊故我，甚至變本加厲，添字增詞：「卞姓人、沒肌肌，卞姓人、沒雞雞咧──欸嘿──」

    「彭允文，你真的很幼稚耶?！?/br>
    「嗯、嗯……你會(huì)這樣覺得，是因?yàn)檫€沒、跟上『我的幣瓷，唷──』」他想像握著麥克風(fēng)頭，模仿起那陣子很有名的（應(yīng)該滿有名？）饒舌歌手，一手壓著想像中的鴨舌帽，「有ㄈㄩ齁，這位『鉻偶』不夠『酷』哦──歐ㄍㄟv──下一位……」

    你氣他，他越high──小雯唯一能作的反擊只有不理他。但，這不可能──小雯恨透人家開名字玩笑──每次彭允文又拿她的名字開玩笑，她不可能沒有任何心情起伏。不太確定她到底是放棄抵抗，還是早就習(xí)以為常覺得沒差──又或者……有沒有其他可能……？拿小雯名字亂編的歌，就和剛剛才編好的「妹子之歌」的旋律極為相似……彭允文該不會(huì)只會(huì)那一、兩種旋律重復(fù)使用──哇賽，如果是這樣，也太不知長進(jìn)了吧？這個(gè)允文喔……就是……就是遜啦──他難道就一直長不大嗎？

    天明還在回憶國中時(shí)代的同時(shí)，允文趁沒人注意，直接在車內(nèi)脫光；他長滿毛的大鵰「蹦！卡咚──」蹬了出來。

    天明滿臉驚恐，內(nèi)心反覆唸誦「阿彌陀佛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允文迅速套上泳褲，并在外頭套件沙灘褲，好讓股間凸起部分不那么明顯。

    天明驚魂未定，兩眼空洞瞪著大鵰男。

    「靠悲喔，洞拐四，全連等你一個(gè)喔，混！──快點(diǎn)換衣??？」

    「蛤？」

    「干，」他對(duì)后座的同學(xué)比中指，「臭新兵──你他媽下海不穿泳褲，打算老濕雞膩？北七──」

    「呃不……我沒帶泳褲，這樣就可以了。」

    「干！」他懷疑地瞪國中同學(xué)，「個(gè)死老百姓──媽的下部隊(duì)還不給人干翻──」

    「菜逼八。」允文多吐了一句。

    天明最后只換藍(lán)白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