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著車，心里有些遺憾；曉雯原以為能藉「第二次畢旅」，讓那缺乏自信和安全感的小傻瓜說出來。

    尤其，彭允文那個豬頭居然在車上演了一齣鬧劇──呵呵，他果然都沒變──跟國中時候一樣是個小屁孩（只是，現(xiàn)在是身高很高的屁孩，大屁孩。）

    她卻不會因此沮喪而不再期待；該怎么說嘛……她自己心里或多或少理解──反正，還不都這樣「拖磨」過來了，這十年。

    這都沒關(guān)係。

    是，他舉手投足、眼神交錯之際，無不透露──只差說出來而已──她愿意這樣相信。

    這樣就夠了。

    陽光從擋風(fēng)玻璃的左前方直射進(jìn)她的眼睛。

    她邊握著方向盤，邊注意前方路況，空出的左手調(diào)整遮陽板；完成動作后，她檢查后視鏡，注意到后頭三人已經(jīng)累到睡出打呼聲了；那對冤家的頭都傾靠在坐正中間的珮瑄肩上，像玩累的孩童熟睡了。

    曉雯發(fā)出會心一笑。

    儘管整車「睡意」?jié)夂?，坐身旁的天明似乎還在勉強(qiáng)自己不睡著：他的右手肘傾靠在車門鎖旁，手背撐著像垂釣用浮球的頭部，感覺意識漸漸漂走。

    她原先不忍心打擾他，但一想到右手失去平衡，頭還是會重重撞上車窗玻璃，也于心不忍。

    既然這樣，或許可以聊聊天，驅(qū)散睡意。曉雯決定把握機(jī)會，趁旅行結(jié)束前──

    就算現(xiàn)在大搖大擺公開再私密不過的祕密，后座的三人應(yīng)該也聽不見。

    「欸天明，問你哦──」「欸對了，昨天到現(xiàn)在，你想問我什么？」

    兩人相視而笑。

    「沒啦，」她心平氣和地說，心想不管他記不記得，都沒關(guān)係──他一直都沒變，她堅信──只要能像現(xiàn)在這樣就好了。

    車潮開始涌現(xiàn)了；渡假剛結(jié)束的人們也跟這臺臭氣熏人的suv里頭的乘客一樣，邊跟其他駕駛在高速公路上塞車，邊收心，心里也許埋怨、或許后悔「真不該開車出門糟蹋假期，」風(fēng)塵僕僕北上，開回工作地。

    想到自己又心生「干嘛沒事出門受罪」的念頭，曉雯忍不住又笑了出來。

    轉(zhuǎn)個念，至少拉著一群國中同學(xué)出門虛度光陰，她并不孤獨(dú)──心里就寬慰些。

    她突然很想分享這種想法給副座的乘客知道──他肯定懂這些──可是，想了一下，覺得這件事可以當(dāng)作自己才知道的祕密（這趟旅程下來，她顯然毫無節(jié)度分享太多不該分享的東西。）

    她抿了抿唇，決定還是把「至少有你們四個人陪我受罪」這個想法貯放在心窩，并好好私藏。

    「沒啦?！?/br>
    「大丈夫ですよ。話したいことがあったら、いつでも聞いていいですよ?！?/br>
    「嗯？」曉雯不解其意，邊搖頭，但清楚意識到自己不經(jīng)意讓嘴角上揚(yáng)──儘管只是不明顯地勾起──被他瞄到；她臉一下子就漲紅起來。

    她依稀聽到對方輕聲說：

    「そばにいるから、ずっと──」

    雫たん

    一聽，她喉嚨緊縮，聲音有些走調(diào)，但努力維持住平時的語調(diào)，繼續(xù)說：

    「思亞答應(yīng)我說哪天有空要帶我和珮瑄去上彩妝課?！?/br>
    「真假？」

    這女生不太化妝耶，天明心想，怎么突然就對化妝有興趣？是受到什么刺激嗎？這么想的同時，他又想像小雯真的認(rèn)真化妝、打扮的模樣，不禁心跳加速起來──雖然，對他來講，素顏的小雯一樣有魅力──這點(diǎn)，他敢用信譽(yù)和「性慾」打包票。

    「嗯，是真的……她還說：要趁珮瑄下去之前，我們幾個女生多約出來──看要逛街，還是吃飯什么的──我說：我可能要排開工作時間，再看看；她說，她拍片，時間比較有彈性，可以配合我的時間……」

    這是小雯整趟旅程下來話最多的時刻。

    她開始詳細(xì)描述思亞曾經(jīng)怎么灌輸化妝知識，以及夸獎且嫉妒佩軒的膚質(zhì)，還有分享分行那邊看到的女同事怎么化妝，跟比較前者與來來去去的女性顧客的裝扮。

    慢慢地，睡意褪去，他更能專心聽小雯講話。

    她講再多他都不嫌膩──他就很喜歡聽小雯的聲音。

    「啊，我回說我都可以盡量配合呀，就問她要確定要哪天；確定之后一起去──」

    「哦，」天明半開玩笑說，「我可以跟去嗎？」

    「不行?！顾麛嗟恼Z氣令副駕的人心墜了幾寸。

    「她說：這是只屬于好姊妹的時間，禁止臭男生。」

    「好哦──」

    曉雯原本預(yù)期天明會像老樣子：聳肩、順應(yīng)她們女生的脾氣；而她也就能順勢安慰這位被排除在外的男士。

    他嗅了嗅自己：「我覺得沒那么臭啦──我不太流汗的，真的。」

    曉雯露出燦爛的笑容。

    「……但我可以特別化給你看──如果你想看的話?！?/br>
    聽了曉雯這么說，天明突然嚴(yán)肅轉(zhuǎn)過臉，正眼看著她：「請務(wù)必讓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