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殺戮這一塊，唐樂筠自認(rèn)是個(gè)見過大世面的人，但她著實(shí)沒想到有人居然一見面就是大殺招，甚至連孩子都不放過。

    憤怒是肯定的。

    但作為成年人，克制情緒也是必須的。

    唐樂筠道：“紅茶，味道香濃，誰泡的！”

    錢mama道：“回稟娘娘，茶是新雨泡的，她家原是經(jīng)營茶樓的，若不是叛軍搗亂，斷不會落到這步田地?！?/br>
    新雨年紀(jì)小，心里藏不住事，臉上的表情把錯(cuò)愕和自得表達(dá)得清清楚楚。

    唐樂筠又放在鼻尖聞了聞，“不過，我喜歡綠茶，幾乎不喝紅茶，發(fā)酵茶醇厚，卻也沒有了我喜歡的清香，新雨重新替我泡一壺，這一壺就賞錢mama了?！?/br>
    說完，她手心向上，朝錢mama勾了勾手。

    新雨不疑有他，答應(yīng)一聲，轉(zhuǎn)身出去了。

    錢mama白了臉，勉強(qiáng)擠出一絲笑意，“茶是王爺和娘娘成親時(shí)，內(nèi)務(wù)府送來的貢茶，奴婢只是個(gè)下人，怎敢僭越，還望娘娘收回成命。”

    她聲音不抖，邏輯順暢，而且隱隱地把毒/藥的來源指向了皇家，心理素質(zhì)可見一斑。

    唐樂筠放下翹起的二郎腿，正色道：“沒關(guān)系，我賞你的，算不得僭越。”

    錢mama看一眼周圍，像是要找人解圍，然而屋里除了她沒有其他婢女，“娘、娘，婢子也也也不喜歡喝紅茶?！?/br>
    她還是害怕了。

    唐樂筠故作疑惑，“不過一杯紅茶而已，又不是毒/藥，你怕什么！”

    提到“毒/藥”二字，唐悅白和田家兄弟齊齊倒抽一口涼氣。

    錢mama亦驚恐地往后退了兩步。

    田江蔚明白了，怒不可遏，展開雙臂攔住其去路，“你這惡毒婦，喝了茶再走！”

    “娘娘，出什么事了”羅mama的聲音在門外響了起來。

    “常嬤嬤，羅mama?！卞Xmama探頭看了過去，像是見到了救星，眼淚頓時(shí)落了下來，“救命，常嬤嬤，婢子冤枉??！”

    常嬤嬤四十歲左右，長得慈眉善目，負(fù)責(zé)紀(jì)霈之院子里的一應(yīng)事宜。

    唐樂筠在成親當(dāng)天與之見過一面，白管家說，她是藍(lán)皇后插在紀(jì)霈之身邊的釘子，現(xiàn)在錢mama找她救命，是不是說明二人沆瀣一氣

    常嬤嬤掃了錢mama一眼，眼神極其陌生。

    她規(guī)規(guī)矩矩地跪下了，“老奴給娘娘請安?！?/br>
    “免禮?！碧茦敷迣α_mama說道，“其他人在哪里！”

    羅mama道：“回稟娘娘，就在前院，已經(jīng)來得差不多了。”

    唐樂筠起了身，“走吧，帶上這位錢mama和那幾盞茶?！?/br>
    錢mama用袖子抹了把淚，急切地說道：“娘娘，茶是新雨沏的，不是婢子沏的呀，奴婢冤枉！”

    唐樂筠迎上她的目光，用了些精神力，哂笑道：“不管茶是誰沏的，毒都是你下的，不是嗎！”

    錢mama道：“是，毒是我下的……不是不是不是，娘娘不是我，我沒有，我什么都沒干，是新雨，肯定是她干的?！?/br>
    “她承認(rèn)了?！碧茦敷迣Τ邒哒f道，“試圖毒殺主子，應(yīng)該怎樣處置！”

    常嬤嬤道：“回娘娘的話，按律應(yīng)當(dāng)棒殺，老奴這就把她帶下去?！?/br>
    “嘩啦啦……”剛走到門口的新雨恰好聽到常嬤嬤的話，手一抖，托盤里的瓷器劇烈地震顫了起來。

    所有人都看了過去……

    常嬤嬤道：“新雨，錢mama說，你在茶壺里下了毒……”

    新雨驚恐地看向錢mama，手里的托盤一歪，就向地上掉了下去。

    只見唐悅白右腳猛的一抬，托盤被高高踢起來，旋即起身，右手一抄，整個(gè)人再滴溜溜轉(zhuǎn)兩圈，托盤里的瓷器便回到原位，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胤旁诹税珟咨稀?/br>
    這一手不是什么高深武學(xué)，但很考驗(yàn)反應(yīng)力和對‘卸’字訣的拿捏。

    唐悅白做得恰到好處。

    “好……”常嬤嬤正要夸贊一句，就被新雨跪倒的“撲通”聲打斷了。

    “沒有，我沒有！娘娘，茶不是我沏的，是錢mama沏好我端過來的?！?/br>
    錢mama道：“你胡說，沏茶本就是你的活兒，我與你關(guān)系一般，為何要替你沏茶！”

    新雨瘋了，起身就朝錢mama撲了過去，“臭婆娘，你害我！”

    這一下突然，沒人攔著，錢mama也沒反應(yīng)過來，新雨的長指甲抓傷了錢mama的臉，右臉頰頓時(shí)多了三道血淋淋的傷口。

    錢mama不甘示弱，雙手朝新雨的脖子摳了上去。

    但恰好，羅mama和常嬤嬤一起趕到了，二人各拉一個(gè)，把互毆雙方分開，并控制在安全的距離。

    唐樂筠吩咐唐悅白：“你倒一杯綠茶給新雨喝?！?/br>
    新雨叫道：“娘娘，我沒下毒，別說一杯，一壺婢子都敢喝了?！?/br>
    唐悅白倒了一杯，稍微吹吹，遞給羅mama，羅mama再給新雨。

    新雨一飲而盡，又跪在了地上，聲淚俱下地說道：“娘娘，那壺紅茶真不是婢子沏的，婢子只是豬油蒙了心，想在娘娘面前表現(xiàn)表現(xiàn)，便沒有否認(rèn)，沒想到錢mama存了心的害婢子，請娘娘明察?！?/br>
    唐樂筠沒理她，端著茶杯起了身，“押上她們，我們?nèi)デ霸骸！?/br>
    ……

    一干人到了前院。

    院子里密密麻麻地站滿了人，男人三排，女人五排，大概一百個(gè)人左右。

    羅mama在垂花門的門洞里放了一張?zhí)珟熞魏鸵粡埿?，小幾上放著幾本花名冊?/br>
    唐樂筠在椅子上坐下來，錢mama也被常嬤嬤壓到了前面，亂哄哄的聲音因?yàn)樗鵀橹幻C。

    唐樂筠道：“勞煩常嬤嬤，把那杯茶給錢mama喝了吧?！?/br>
    錢mama瘋了，“娘娘，毒是新雨下的，指使的就是常嬤嬤，與婢子無關(guān)，娘娘饒命啊！”

    “你胡吣什么！”常嬤嬤又驚又怒，“娘娘，老奴……”

    唐樂筠抬手制止了她，對錢mama說道：“我可以饒了你，但你要交代你背后的主子是誰，核實(shí)后，我會放你出府。”

    錢mama忽的冷靜了，定定地看著唐樂筠，目光晦澀難懂。

    唐樂筠繼續(xù)說道：“勝者為王，你沒能拿走我們五個(gè)人的命，必然會輪到我要你的命，你在做這件事之前，難道沒想過這個(gè)問題嗎還是……你的命，在你的主子的眼里只是螻蟻！”

    錢mama還是不答，她抬頭看了看天——今天是多云天氣，一大片烏云遮住了太陽，邊緣逸出幾絲縷光線，像是鑲了一圈金邊。

    良久，她收回視線，從常嬤嬤手里接過茶杯一飲而盡。

    “誒……”田江蔚徒勞地叫了一聲。

    田江芮一把捂住小霜的眼睛。

    唐悅白先是回避一下，隨后又逼著自己看了過去。

    唐樂筠從錢mama喝下那杯茶開始數(shù)秒，數(shù)到三百時(shí)，錢mama的身體抽搐了起來，嘔吐同時(shí)發(fā)生，稍后，大小便失禁。

    再數(shù)三百個(gè)數(shù)，她停止了呼吸。

    毒是全植物配伍，不到一刻鐘身亡，毒性確實(shí)不小。

    唐悅白和田家兄弟白了臉。

    “嘖～”唐樂筠咋舌一聲，“她主子握著她家人的命，她不得不犧牲自己，以保全家里人。”

    下人們紛紛垂下頭，現(xiàn)場鴉雀無聲。

    “諸位?！碧茦敷薜溃巴鯛旕R上就回來了，我以后會在府里常住，大家臉熟一下。”

    “太好了。”常嬤嬤笑道，“大家早就盼著娘娘了，娘娘想住那間院子，老奴馬上讓人收拾?！?/br>
    唐樂筠想了想，“方便出門的院子吧?！?/br>
    常嬤嬤道：“這間院子最方便出門，不過……”她的目光落在錢mama的尸體上，不過死人了，太晦氣。

    唐樂筠道：“就要這間院子，他們幾個(gè)跟我住，你安排一下?！?/br>
    “這……”常嬤嬤為難了，“娘娘，這不合規(guī)矩?！?/br>
    唐樂筠道：“就這么定了吧?！?/br>
    ……

    永康門外。

    紀(jì)霈之下了馬車，與等候在此的瑞王拱了拱手，“讓五皇兄久候，長生愧不敢當(dāng)?！?/br>
    “唉……”瑞王嘆息，“九弟怎么瘦了這許多！”

    紀(jì)霈之道：“在素泉山被同袍義社埋伏，我受了點(diǎn)輕傷?！?/br>
    瑞王道：“九弟為國為民，著實(shí)辛苦了?！?/br>
    紀(jì)霈之道：“五皇兄客氣，咳咳咳……”他從袖子里抽出一方帕子，劇烈地咳了起來。

    瑞王眼睜睜地看著他的白帕子變成了猩紅色，他一招手，“快去傳御醫(yī)?！?/br>
    “不用了?！奔o(jì)霈之總算止住了咳嗽，“老毛病了，御醫(yī)也沒有辦法?！?/br>
    瑞王痛心疾首，“我就不該讓你去?！?/br>
    紀(jì)霈之扶住元寶，“不說這些了，那二位怎樣了應(yīng)該是時(shí)候了吧?！?/br>
    瑞王無奈地?fù)u搖頭，“你先回去修養(yǎng)身體，遲一點(diǎn)我們再談那件事。”

    他給元寶使了個(gè)眼色，示意他把紀(jì)霈之扶到馬車上去。

    紀(jì)霈之轉(zhuǎn)身往自己的馬車去了，“好吧，殺人也是需要力氣的，弒父的名頭我要了，你坐享其成罷了，我不擔(dān)心五皇兄食言?！?/br>
    瑞王蹙了蹙眉頭，看看左右，并無閑雜人等，這才往自己的馬車去了。

    瑞王帶了儀仗，與紀(jì)霈之一起，轟轟烈烈的進(jìn)了城，引起了無數(shù)京城百姓的圍觀。

    因?yàn)槲髂献h和而對紀(jì)霈之產(chǎn)生的反感，因?yàn)橘c災(zāi)糧的抵達(dá)減弱了許多。

    紀(jì)霈之一路上收獲了不少贊譽(yù)。

    快到鐘鼓樓時(shí)，白管家上了紀(jì)霈之的馬車，稟報(bào)道：“王爺，伍暢剛剛來過，他說娘娘今天中午回府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