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樂筠如此這般地解答了一番。

    “還不錯。”紀(jì)霈之看向大門，“你再說說，本王要不要拒絕，怎樣拒絕！”

    德公公帶著一個小太監(jiān)進(jìn)了大門，笑瞇瞇地朝他們拱了拱手。

    唐樂筠道：“必須拒絕。”

    紀(jì)霈之疲憊地笑了笑，眼睛一閉，腦袋一歪，整個人向地上栽了下去。

    唐樂筠伸了下手，又縮了回去。

    “王爺！”元寶驚叫一聲，撲過來，奮力把紀(jì)霈之的上半身抱在懷里，“王爺，你醒醒?。　?/br>
    紀(jì)霈之的額角擦在青磚上，紅了一片，嚴(yán)重處有些許血滴滲透了出來。

    唐樂筠上前一步，單膝跪地，摸上了他的脈搏：久病之人，脈浮且洪，這說明正衰而邪不退，屬于逆證。

    德公公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王爺，王爺，醒醒，有圣旨。”

    紀(jì)霈之雙目凹陷，臉色鐵青，呼吸都微弱了。

    元寶怒道：“公公覺得我家王爺還能接旨嗎！”

    德公公面露不虞：“能不能接，咱家說了不算，要問御醫(yī)。”

    唐樂筠行了半禮，“有勞公公稟明皇上，府邸被燒，我家王爺急怒攻心，昏過去了?！?/br>
    德公公盯著紀(jì)霈之的臉，嘆息道：“可惜了，皇上給王爺安排了一個好差事，罷了，咱家這就回去稟報。”

    真的是戶部嗎

    唐樂筠有了好奇心，“德公公，我家王爺?shù)昧耸裁床钍?！?/br>
    德公公神秘一笑：“娘娘，天機(jī)不可泄露，咱家告退了?！?/br>
    他拱了拱手，轉(zhuǎn)身就走。

    唐樂筠看著他的背影罵道：“狗奴才！”

    元寶帶著哭腔說道：“娘娘別看了，趕緊救王爺呀！”

    唐樂筠道：“暫時救不了，把人抬上車，我們回有間藥鋪?！?/br>
    第124章

    永寧帝頭疼一天一夜，直到聽說端王府被燒、紀(jì)霈之再次昏厥，人才精神些。

    他讓德公公扶他起來，穿上鞋，挺著微凸的肚子下了床：“那逆子要不行了吧，讓夏院判帶王文宏去，你再替朕找一些大補(bǔ)的藥。他是大炎的有功之臣，不能虧待了?！?/br>
    德公公答應(yīng)一聲，正要往外走，就聽門口的小太監(jiān)報道：“啟稟皇上，齊王、瑞王求見?！?/br>
    永寧帝蹙起眉頭，不耐地說道：“宣?！?/br>
    在他心里，邵昌文能獨攬大權(quán)，那是他愿意把權(quán)利下放，現(xiàn)在齊王、瑞王當(dāng)政，則是合伙架空了他。

    他們與紀(jì)霈之半斤八兩，都不是什么好東西。

    二王并肩進(jìn)來，與永寧帝見了禮。

    齊王道：“父皇今日可好些了！”

    永寧帝道：“好多了?！?/br>
    瑞王也道：“父皇這場病來得蹊蹺，兒臣要不要徹查一番！”

    齊王立刻附和：“是啊，父皇一病，春暉宮的大火就燒起來了，確實可疑。”

    永寧帝抬起一雙腫泡眼，目光在二人臉上盤旋了好一會兒，“你們在懷疑誰高院使，夏院判，德公公，還是朕用老了的這些宮人還有，如果毒真的下到朕的碗里了，朕還有命在嗎！”

    自打藍(lán)皇后中毒，他的衣食住行又謹(jǐn)慎了許多，稍有風(fēng)吹草動，便至少有兩三名御醫(yī)前來診治——高院使和夏院判向來不睦，但他們辯證一致，基本上可信。

    瑞王語塞。

    齊王岔開話題：“父皇，端王接旨了嗎！”

    紀(jì)霈之以一己之力，全殲三家殺手，實力之雄厚，足以讓他們心驚rou跳。

    繼續(xù)刺殺，暫時找不到合適的殺手，只有安排個職位給他，才好安排接下來的陽謀。

    他們著急，永寧帝反而不急了，他給德公公使了一個眼色。

    德公公了解永寧帝，遂道：“回齊王殿下，端王殿下沒有接旨……”

    “他竟敢抗旨！”齊王心急，沒聽完就怒了，“兒臣愿為父皇說服九弟。”

    永寧帝瞟了瑞王一眼。

    瑞王比齊王沉得住氣：“德公公，端王為何不接，是抗旨，還是另有隱情！”

    德公公這才說道：“老奴嘴慢，請齊王息怒。二位王爺，端王府走水了，火情甚是嚴(yán)重，老奴還未來得及宣旨，端王便急怒攻心，一頭栽到地上、昏迷不醒了。”

    齊王道：“父皇，派御醫(yī)了嗎！”

    永寧帝道：“兄友弟恭，你走一趟吧，帶上夏院判和王御醫(yī)?！?/br>
    ……

    齊王和瑞王一起退了出來。

    齊王問：“老九生病，五弟怎么看！”

    瑞王道：“九弟的身子骨確實不好?！彼麘岩啥送跹b的，但沒有證據(jù)。

    “老九從小就擰巴，不然不會落得這個下場。為了不守靈，就火燒鳳棲閣，這種事只有他能干得出來?！?/br>
    “大概也是出于自保吧?！?/br>
    “哈哈，那倒也是。他燒鳳棲宮，就有人燒他的端王府，也算因果報應(yīng)了?！?/br>
    因果報應(yīng)。

    這四個字一出，齊王和瑞王的心里都是一震——這個弟弟絕對不能留了。

    二人不再交談，一個去守志閣，另一個匆匆趕去太醫(yī)院。

    ……

    唐悅白等人被白管家安排在別處，唐樂筠到家時藥鋪的大門緊鎖著。

    唐樂筠用發(fā)簪捅開鎖眼，讓元寶和車夫一起，把紀(jì)霈之背到自己的床上了。

    “娘娘還在等什么”元寶心急如焚，顧不得誰尊誰卑了，“萬一王爺……”

    他大概是覺得接下來的話太晦氣，努力咽了回去。

    唐樂筠體諒他的心情，安慰道：“王爺?shù)臓顩r確實不好，但無論如何都要等太醫(yī)過來，否則，他就要接管戶部，做那吃力不討好的苦差了?！?/br>
    “戶部！”元寶明白了。

    他站在床邊，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面色青灰、眼窩深陷的紀(jì)霈之，眼淚嘩啦啦地往下流，“娘娘，我家王爺?shù)拿趺催@么苦哇！”

    唐樂筠從柜子里拿出一條薄被給紀(jì)霈之蓋上，“別哭，他會好起來的。你馬上找人去趟市場，買些有營養(yǎng)的菜，再燒壺?zé)崴?，?zhǔn)備泡茶?！?/br>
    她的動作從容，語氣和緩，這在某種程度上增強(qiáng)了元寶的信心，他抹了把淚，快步出去了。

    唐樂筠在床邊坐下，重新摸上紀(jì)霈之的脈——沒有變好，但也沒有更差。

    他之所以發(fā)病，熬夜應(yīng)該是主要誘因。

    沒什么好擔(dān)心的！

    我一定能治好！

    唐樂筠給自己打了打氣，起身去廚房舀來涼水，在西耳房洗漱一番，換上了居家常服。

    搞房間衛(wèi)生時，齊王帶著兩個御醫(yī)來了。

    唐樂筠在正房門口迎到他們：“妾身見過齊王殿下?！?/br>
    “九弟妹免禮?！饼R王饒有興致地看著她的臉，“父皇擔(dān)心九弟的身子，讓我?guī)脑号泻屯跤t(yī)過來看看?！?/br>
    “感謝父皇，感謝二哥?！碧茦敷蕹摹⑼醵它c點頭，“王爺病重，你們來得正好，辛苦了?！?/br>
    夏院判道：“王妃客氣，下官去看看王爺。”

    王御醫(yī)低眉臊眼地拱拱手，隨著夏院判往碧紗櫥去了。

    齊王也跟去看了紀(jì)霈之一眼，知道德公公所言非虛，遂放心地回到窗邊的太師椅前，一屁股坐了下去，伸開兩條長腿，又打了個哈欠，“弟妹精通醫(yī)術(shù)，聽說藥材也是頂頂好的，怎么沒給九弟熬藥！”

    唐樂筠道：“妾身幼年習(xí)武，在辨xue上頗有心得，更擅長針灸，外傷也能應(yīng)付，但王爺?shù)牟∥铱床涣?，手頭沒有合適的方子，藥材再好也不敢給王爺亂用。”

    “言之有理?！饼R王指了指身邊的椅子，“九弟妹也坐，我聽德公公說端王府走水了，嚴(yán)重嗎！”

    唐樂筠坐了大半個屁股，“兩個主院都沒救了，所以我們回到了這里。”

    齊王審視地看看四周，房間陳設(shè)簡樸，都是普通商賈的用度，“委屈九弟妹了。”

    唐樂筠道：“不委屈。在京城開藥鋪是家父一直以來的夢想?！?/br>
    齊王想了想：“京城的鋪子不便宜，九弟對九弟妹有心了呀?！?/br>
    他這是明晃晃的試探：一來試探紀(jì)霈之對唐樂筠的感情，二來試探紀(jì)霈之的財力。

    “這是妾身的鋪子。原東家是嘉蘭人，西南開戰(zhàn)后，京城開始鬧饑荒，他便馬不停蹄地趕回老家去了。妾身當(dāng)時在城外，被叛軍包圍，便拜托薛三爺找到這家鋪子，買了下來?！?/br>
    唐樂筠根據(jù)文契的內(nèi)容，編了套瞎話，說完她起身朝夏院判迎了幾步，“夏院判，我家王爺怎么樣了！”

    夏院判面色凝重：“王爺年輕，只要好好將養(yǎng)，一定會有所好轉(zhuǎn)?！?/br>
    “主要是虧空嚴(yán)重?！蓖跤t(yī)從太醫(yī)院醫(yī)生手里接過一只藥匣，“這些是皇上賜給王爺?shù)暮盟?，五百年以上的老參就有兩只，王爺身體虛弱，邪不能勝正，此藥正合用，娘娘不妨多給王爺補(bǔ)補(bǔ)?！?/br>
    虧空嚴(yán)重是該補(bǔ)，但應(yīng)徐徐圖之。

    如果不說明劑量，這一盒補(bǔ)藥于現(xiàn)在的紀(jì)霈之來說，就是虎狼之藥。

    唐樂筠問夏院判：“夏院判也覺得我家王爺應(yīng)該躲多多進(jìn)補(bǔ)嗎！”

    這是一道送命題。

    夏院判不答，冷冷地看了王御醫(yī)一眼。

    王御醫(yī)頓時一個激靈，補(bǔ)充道：“娘娘誤會下官的意思了，下官是說，皇上關(guān)心王爺，特地讓下官送來這些補(bǔ)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