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啊，我現(xiàn)在不缺愛，”氣溫降低的那天，周品月蹲在陽臺上，對還在睡覺的黑糖說，“我有你了?！焙谔撬坌殊斓乜此?，張開嘴巴打了個哈欠，舔了舔她的掌心。

    這是因為稍早一些，她躺在床上，聽到窗外隱隱約約的雨聲，睜開眼睛看著黑壓壓的天空，發(fā)現(xiàn)自己的人生萬里無云。現(xiàn)在她有了家人，一只狗，需要被關(guān)照，也會關(guān)照她；有了屬于自己的空間（即便是租的，但買的計劃在穩(wěn)步運行），可以想什么時候打掃就什么時候打掃；也有叁兩好友，可以時常約出來玩；事業(yè)一帆風順，甚至是有粉絲的那種，存下了一些積蓄，還有社保。

    是的，不缺愛了，也不缺關(guān)注了，那么，為什么還會在收到前炮友消息的時候止不住地嘴角上揚呢。從那條消息的內(nèi)容來看，也沒什么特別的。

    【我做了提拉米蘇，要吃嗎？】

    她確信自己對提拉米蘇沒什么特別的興趣，但是想吃的，所以回復了想吃。

    新消息跳出來：【您想要騎手配送，還是糕點師配送？】

    【好土】

    【哎呀就是  我可以去你家嗎？】

    【我這里只有綠茶喝】

    【愛喝綠茶！】

    【那你要濃一點還是淡一點】

    【淡一點  我怕苦  馬上來】

    于是周品月去燒水，拿出塵封很久的精致茶具，往里邊放茶葉。

    她泡茶時，心情很復雜。

    該用什么理由來解釋這種行為？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可以說是為了錢了，也不是為了報復，更不是因為內(nèi)心空虛，缺愛，壓力大，性饑渴……她也不是那種會為別人喜歡自己就喜歡上對方的人。

    是因為那種認真專注的表情，就像開車時戴上眼鏡；因為談?wù)摳蝮∨c鯉魚時試圖將其文學意象化的幽默；因為喜歡摸黑看書而搞到自己近視；因為愛吃甜食；因為即便是自己完全不了解的事情也會抱持開放包容的態(tài)度；因為會在人流淚時溫柔地移開目光，化為一個擁抱；因為抱有人會有的憂郁和軟弱，因為……

    門鈴響了。

    黑糖啪塔啪塔地跑去門廳，估計以為是外賣。

    開門后，她看見程牙緋穿著休閑的連帽衫和牛仔褲，有些緊張地把一包紙袋和沒用過的折迭傘抱在懷里。

    “呃，我以為會下雨所以……”

    “之后肯定會下的，”周品月把黑糖往身后擠擠，摸摸已經(jīng)開始發(fā)抖的背，“進來吧。狗狗有點怕生，我先讓她回房間，等一下。”

    把狗放進臥室后，她折返到門廳，發(fā)現(xiàn)程牙緋還保持著原本的姿勢，問她：“你今天忙嗎？不會打擾吧?！?/br>
    “還好，前幾天剛交稿，沒什么事?！?/br>
    “這幾天都下雨呢。”

    “雨季到了吧，喏，拖鞋。傘放柜子上，然后蛋糕給我吧?！?/br>
    程牙緋這才坐下?lián)Q拖鞋。

    袋子里裝著飯盒，飯盒里是提拉米蘇，還真是有夠家常的。

    “你還真會做啊?！?/br>
    “前段時間去學的，提拉米蘇還好啦?！?/br>
    “反正我是做不來的，感覺很厲害。”

    “我是因為自己喜歡吃嘛。”

    “這也是遺愿清單的一項？”

    “唔，算吧。”

    周品月端出茶杯和蛋糕碟，拉出兩張椅子，沉默了一會兒才坐下來：“聊這個沒關(guān)系嗎？”程牙緋正在她旁邊，把提拉米蘇切成小塊。

    “沒事啊，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想那個事了?！?/br>
    “如果你有不開心的，可以跟我聊聊。”雖說在拒絕當免費心理咨詢后還說這話挺怪的，“呃，我的意思是，只要你不是把我當……”

    “我知道，但我現(xiàn)在只想和你一起吃東西?！背萄谰p撐著臉對她微笑。

    “好吧，”于是她把一點提拉米蘇送進嘴里，感覺甜度剛好，“還有就是，我真的沒有嫌你麻煩，重申一下。嗯，好吃?！?/br>
    程牙緋啜了口綠茶，看著她。

    “那不讓我親是為什么？”

    “嗯？什么不讓你親?！闭f完，她才回想起自己曾經(jīng)定下的接吻禁令，“噢，那個啊……怎么說呢?！?/br>
    “我有猜過，但是，明明比那更親密的接觸都有過了，為什么會不讓親呢?！?/br>
    “我……”

    “嗯，你說。”

    要說出這個，無論什么時候都太艱難了。

    “這個和別的親密接觸不一樣?！?/br>
    “哪里不一樣？”

    因為可以看到你的眼睛，可以感受到你的呼吸，還可以很近很近地聽到你的聲音，咀嚼你在那期間說出的任何話?！耙驗槔嫌H的話，我的很多計劃就都毀了。”她最后只能這么說，也毫不意外地看見程牙緋挑起一邊眉毛，發(fā)出困惑的聲音。

    “啊？為什么毀了?！?/br>
    “以后再告訴你，”她嘆了口氣，“但我會努力遵照計劃來的，不然，和你經(jīng)常待在一起，我的生活就完蛋了。”

    “什么意思嘛到底是……”

    “就好比我要去遛狗，但是你突然出現(xiàn)在我家樓下那樣?！?/br>
    “我不是故意的，也不知道你養(yǎng)狗了啊?！?/br>
    “我知道，就打個比方?！敝芷吩乱埠攘丝诰G茶，她感覺自己又開始鬧別扭了，于是用叉子分走了程牙緋盤子里的一大塊提拉米蘇，然后坐遠了一個位子，“你說現(xiàn)在只想吃的，那就閉嘴專心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