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在洛市林漆區(qū)，說是屬洛市，但其實已經(jīng)是很邊緣西北角的地方了。之前是老舊小區(qū)，后來又在中間建了老居民菜市場，這么多年也沒人管，街上還保留著多年前的樣子，墻皮被雨水沖刷地泛出一道一道的褪過色的痕跡，像是年老女人褶皺臉上的哭痕。

    時今斂下目中神色，抬腳走了進(jìn)去。

    前幾日下過雨，街邊低洼處還積著水，時今小心地避開一些淤泥處，對著地址往里邊走。

    今天是周中，這個點又是都上學(xué)上班的點，街道里沒什么人，連一些小飯館都還閉著門。

    時今沿著路邊一路往里，街道并不長，不過幾分鐘，他就走到了地方。

    花苑小區(qū)第2幢。

    說是小區(qū)，其實也只是一處只有低低矮矮四五層的建筑物合聚，進(jìn)來處的鐵門上的漆已經(jīng)有些生銹了，半掉不掉地剝落著。

    地址上的信息已經(jīng)就到此處了，時今按滅手機(jī)，心下微微思索著，準(zhǔn)備在周邊轉(zhuǎn)一轉(zhuǎn)。

    大人和年長一點的孩子們都出去了，樓里不免顯得有些冷冷清清的，時今剛出單元門，就看見一個微微佝僂著的身影正提著一大袋東西往這邊走。

    時今心下一動，快步向前走了一段距離，才發(fā)現(xiàn)她手里提著的是一大兜子菜，大約是住在這邊，剛從菜市場買了菜回來，袋子并不太大，但放在身形略顯蒼老的老年阿婆旁邊就顯得難拎。

    時今走上前去，

    “阿婆，我來幫你拎吧?！?/br>
    那個阿婆原本正拎著東西低頭吭哧吭哧地往回走，旁邊突然出來一個人嚇了一跳，連連擺手，

    “不用不用，我自己拎。”

    她可是對這種路上湊上來的小青年留個心眼，隔壁王婆子上個月就被騙著買保健品買了好幾萬。

    時今語氣愈發(fā)誠懇，“阿婆，我是薛安志的同學(xué)，他好幾天沒來學(xué)校了老師讓我來看看他，只說了在這棟樓，我一下沒能找著他心里正著急，碰巧看見您，想問問您知不知道?！?/br>
    他本以為這些話總能打消些老人家的疑慮，卻不曾想?yún)前⑵趴戳怂谎垡幌戮团拈_他離得更遠(yuǎn)，

    “走走走，我不管他們薛家的事?！?/br>
    時今眼動作頓了頓，知道這是問對人了，心里半猜半就著，又趕忙跟上，

    “阿婆，我不是壞人，我真是薛安志同學(xué)，老師也實在是擔(dān)心他，您知道他家的事嗎，我們也好多了解了解幫助他。”

    時今臉嫩，穿著冬季羽絨服圍巾一圍，白生生頭發(fā)烏黑柔軟真跟十七八歲似的，望過來的眼睛里是真的懇切，是這個年紀(jì)的阿婆們最不能拒絕的乖小孩模樣。

    吳阿婆狐疑地看了他好幾眼，最后還是在那張臉下敗下陣來，嘆了口氣。

    時今趁機(jī)接過吳阿婆手中的袋子，和她一路慢慢往回走。

    “小薛這孩子，也是個不好說的，他爸爸早年去賭敗光了家底，逃命的時候又出了車禍，就留下他們仨?！?/br>
    時今敏銳捕捉到了話中重點，“三？”

    “是啊，他還有個弟弟，今年上六年級，哥哥已經(jīng)讀了技校未來還不知道咋樣呢，張閎麗好強(qiáng)，當(dāng)初死憋著一口氣不離婚，后來男人死了，就想著讓弟弟讀個好初中，將來考城里的重點高中?！?/br>
    “不過就這片地這房，能上上啥好學(xué)校，她還想著拿錢托人，每天白天紡織廠上完班回來擺個小攤，除去這開銷，還能剩下多少錢。”

    “你看看薛安志那羽絨服都穿了多少年了，也虧現(xiàn)在不長個了，不然褲腿還得短一截。”

    “不過他也是，外面讀了技校十天半個月不回來一次的，聽說在外面也沒學(xué)好，上次一幫刺頭樣的找上門來，我都怕又來剛剛才沒理你?！?/br>
    “......”

    吳阿婆還在絮絮叨叨地說著，翻來覆去也是那么個情況，薛安志外面不學(xué)好，張閎麗又罵他，他弟弟倒是成績還行，張閎麗又如何如何。

    上年紀(jì)的人說起話來顛三倒四，時今在旁邊聽著，七零八落地拼湊出了一個家庭過去幾年的圖景，此外，他還敏銳地察覺到，張閎麗似乎對哥哥和弟弟的態(tài)度差別很大。

    “不過最近一段時間也不知道咋了，她晚上回來后又不去擺攤了，還給她小子又買了幾身衣裳。”

    吳阿婆還在講著，“我說十七八歲的還是得好好讀書，整天跟社會上那些不三不四的人處在一塊兒像什么...你以后也得好好讀書，將來找個好工作?！?/br>
    時今不知道話題怎么又轉(zhuǎn)到他身上了，笑了笑也沒和老人家嗆聲反駁，正好也走到了樓層。

    “我知道了，阿婆，我會好好讀書的?！?/br>
    吳阿婆聽了滿意地點了點頭，“我就看你和那些混日子的不一樣，看著就是那種愛讀書的乖小孩?！?/br>
    吳阿婆又拉著他講起了在學(xué)校里要如何如何，時今一個博士已經(jīng)畢業(yè)好久的人此刻也覺出幾分真的不好意思，正好也到阿婆家了，放下東西后又找了個借口，就溜了出去。

    一直到外面路口上，時今才算又松了口氣，開始整理起剛剛所得信息。

    來之前他心里就隱隱有了幾個猜想，剛剛那一趟更是讓他隱隱約約有了證實。

    時今心里面思索著，一邊往車那邊走去。

    “時今？”

    名字突然被叫出來，時今腳步一頓，一個一身高定西裝的年輕男子靠近了幾步，臉上明顯有些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