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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新男友

    這周一的升旗儀式,張嵐沒來。

    班主任打了十多個電話都沒人接。

    樓吟來到她家。

    張嵐家的防盜門沒鎖,虛掩著留了道縫。

    樓吟推開門的瞬間,一股鐵銹味混著甜膩的香氣涌出來,像腐爛的玫瑰泡在血水里。

    張嵐坐在沙發(fā)前的地板上,背對著門口。

    她還穿著上周那件粉色衛(wèi)衣,下擺沾滿了暗紅色的污漬,黏糊糊地貼在皮膚上。

    “樓吟。”她頭也沒回,聲音輕飄飄的。

    樓吟腳邊不知踢到了什么,低頭一看,是半截染血的斷腿。

    張嵐慢慢轉(zhuǎn)過頭,臉上沾著些暗紅的點。

    她手里攥著把砍刀,刀刃上的血珠正順著鋸齒狀的邊緣往下滴,在地板上積成小小的水洼。

    茶幾下面露出只蒼白的手,指尖還戴著枚銀戒指,樓吟認得那戒指。

    上周張嵐興奮地舉給她看,說子書修把祖?zhèn)鞯慕渲刚o她戴了。

    “他說想永遠和我在一起?!睆垗雇蝗恍ζ饋?,往旁邊挪了挪。

    她身后的地毯被泡成了深褐色,幾塊碎rou陷在絨毛里,像沒化干凈的凍rou。

    “我?guī)退麑崿F(xiàn)了呀。”

    她舉起刀,對著空氣比劃了兩下,“這樣我們就能永遠黏在一起了,像樹和藤一樣,從皮膚到骨頭,全都長在一起?!?/br>
    張嵐突然低頭,用沒沾血的那只手撫摸著地板上的血跡,眼神溫柔得像在撫摸愛人的臉頰。

    “你看,他現(xiàn)在不會走了?!彼痤^,嘴角咧開個詭異的弧度,“他變成我的一部分了。”

    窗外的風突然撞開沒關(guān)緊的窗。

    窗簾被掀起的瞬間,樓吟看見陽臺角落放著個黑色行李箱,拉鏈沒拉嚴,露出半截染血的白色襯衫。

    樓吟思緒突然飄回到一個多月前。

    “樓吟,我好像又談戀愛了?!?/br>
    張嵐把樓吟按在單杠上,胸腔劇烈起伏著。

    樓吟盯著她脖子上若隱若現(xiàn)的紅?。骸斑@次……該不會又是那種染黃毛的吧?”

    上次張嵐為了個開鬼火摩托的輟學(xué)男生,在教學(xué)樓頂吞了半盒安眠藥。

    張嵐突然笑出聲:“這次不一樣。他叫子書修,住梧桐巷最里頭那棟洋樓,你見過的,就是帶黑色鐵門的那棟?!?/br>
    樓吟確實有印象。

    那棟樓總拉著厚重的天鵝絨窗簾,據(jù)說主人是從大城市來的富二代,半年前才搬來。

    “聽說家在海城,真正的豪門少爺!你是沒見過他本人,帥得簡直不像真人,皮膚白得像透光,眼睛是那種很深的黑,看你的時候像要把人吸進去……”

    樓吟挑眉笑了笑:“真有那么帥?”

    “等有機會讓你見識見識!”張嵐得意起來,“他跟那些整天混日子的不一樣,說話聲音特別低,笑起來的時候嘴角會彎出個小弧度,昨天他借我筆記,指尖碰到我手背,我到現(xiàn)在還覺得燒得慌……”

    接下來的幾天,張嵐的話題徹底被子書修填滿了。

    早上進教室會把書包往桌上一甩,神秘兮兮地湊到樓吟耳邊說:“昨晚他跟我打電話到凌晨三點,你知道嗎?他連呼吸聲都特別好聽。”

    午休時會對著手機傻笑,屏幕壁紙換成了深灰色的天空,說這是子書修拍的,“他說這顏色像他心里的底色,只有我能看懂。”

    樓吟起初只當是少女懷春的正常表現(xiàn),直到上周三的晚自習(xí)。

    她戳了戳張嵐的胳膊,想問她借支紅筆,卻發(fā)現(xiàn)張嵐正在筆記本上反復(fù)寫著“子書修”兩個字,筆尖把紙都戳出了小洞。

    “你看,”張嵐突然抬起頭,眼睛亮得嚇人,“這兩個字是不是特別配?子書修,張嵐,連筆畫數(shù)都差不多。”

    樓吟被她的樣子嚇了一跳,她看著張嵐眼下的青黑,輕聲說:“你最近好像沒睡好。”

    “跟他聊天哪睡得著啊,”張嵐低下頭繼續(xù)在紙上畫著圈,聲音里帶著種奇異的亢奮,“我總覺得時間不夠用,恨不得一天有四十八小時,能一直跟他待在一起?!?/br>
    那之后張嵐變得越來越不對勁。

    她開始頻繁地請假,說是子書修約她出去,有時是去學(xué)校后面的廢棄cao場,有時是去郊外的舊教堂。

    她的校服外套總是敞著,里面穿的襯衫領(lǐng)口越來越低,鎖骨處偶爾會露出淡粉色的印記,被樓吟問起時,她就紅著臉笑,說那是子書修不小心碰的。

    “吟吟,你知道嗎?”

    這天午休,張嵐突然抓著樓吟的手腕,“我真希望能跟他二十四小時黏在一起,吃飯睡覺都不分開。你說,要是能把我們的皮膚縫在一起,是不是就永遠不會分開了?”

    樓吟的后背突然竄起一陣寒意。

    她看著張嵐的臉,這張從小一起長大的臉上,此刻笑容里帶著種近乎猙獰的狂熱,嘴角咧開的弧度大得嚇人,像是被人用手硬生生扯開的。

    “你……”樓吟的聲音有點發(fā)緊,“是不是太累了?”

    “不累啊,”

    張嵐松開她的手,低頭撫著自己的手腕,那里有一圈淡淡的紅痕,像是被什么東西勒過,“子書修說我是他的肋骨,就該長在他身上。他還說,等過段時間,就帶我去見他家人,說不定畢業(yè)就訂婚呢?!?/br>
    周三的早讀課。

    張嵐突然在課堂上哭起來。

    語文老師讓她出去冷靜,她卻死死抓著桌腳,哽咽著說子書修半天沒回消息,是不是不愛她了。

    “我要把他藏起來?!?/br>
    那天午休時,她趴在樓吟腿上,用美工刀在橡皮上刻著名字,“藏在只有我知道的地方,這樣就沒人能看見他了。”

    刀刃劃過橡皮的聲音很刺耳,樓吟看著她狂熱的眼神,突然覺得冷。

    晚自習(xí)的鈴聲響起來時,張嵐正對著手機傻笑,屏幕上是子書修發(fā)來的消息。

    樓吟收拾書包的動作頓了頓,瞥見她對話框里的最后一句。

    子書修:“明天老地方見,給你帶了禮物?!?/br>
    “我先走啦,”張嵐笑得眼睛彎成了月牙,腳步輕快地往門口走,“子書修在樓下等我呢?!?/br>
    樓吟看著匯聚到腳下的血。

    這大概是她第一次見到張嵐的新男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