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書修澆花的手頓了頓，塑料瓢懸在半空中，水珠順著邊緣滴下來，砸在水泥地上洇出小小的深色圓點。

    他沉默了幾秒，才慢慢轉過頭，眼神里沒什么驚訝，反倒像是……早就料到了。

    “你見到他了？”他問，語氣平平的。

    樓吟點點頭，手指絞著校服衣角：“在隔壁鎮(zhèn)的巷子，他穿著白T恤，被人追著……”

    “哦?！弊訒迲艘宦?，把塑料瓢放在旁邊的石階上，蹲下身開始擺弄發(fā)財樹的葉子，“應該有吧?！?/br>
    “應該？”樓吟的聲音拔高了點，“你自己都不知道？”

    “嗯，沒見過。”他說得輕描淡寫，好像在說今天天氣不錯。

    他只見過和他同一批分裂的分身，還沒見過其他的。

    樓吟的心沉了下去。

    “要是見到了，會怎么樣？”她的聲音有點抖，晚風卷著涼氣鉆進領口，讓她打了個寒顫。

    子書修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

    他的眼神很平靜，甚至帶著點奇怪的笑意：“像我上次對其他分身那樣?！?/br>
    樓吟的喉嚨猛地一噎，像被什么東西堵住了。

    “你……”樓吟張了張嘴，卻發(fā)現(xiàn)自己說不出話。

    心臟在胸腔里跳得飛快，咚咚咚的，像要撞破肋骨跑出來。

    “別怕啊?！弊訒尥蝗簧斐鍪?，指尖輕輕碰了碰她的臉頰，溫度是涼的，和平時一樣。

    他笑起來，眼角彎成好看的弧度，猩紅色淚痣如同滴血，“我肯定會是活下來的那個?！?/br>
    如同上次那樣，他已然有了和其他分身廝殺的經(jīng)驗，這次肯定也不會輸。

    他說得那么有信心，語氣里帶著種近乎殘忍的篤定。

    樓吟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臉，突然覺得有點陌生。

    路燈亮了，昏黃的光落在他半邊臉上，明暗交錯，像是把他的臉劈成了兩半。

    一邊是給她講數(shù)學題時會耐心嘆氣的子書修，一邊是剛才巷子里那個眼神嫌惡的少年。

    或者，還有更多。

    樓吟往后退了一步，躲開了他的手。

    子書修的指尖僵在半空，隨即若無其事地收了回去，插進口袋里。

    “進去吧，外面冷?！彼D身往門口走，藍白校服的背影在路燈下被拉得很長，“我燉了湯，應該還熱著。”

    樓吟站在原地沒動，看著他掏出鑰匙開門。

    門“咔噠”一聲開了，屋里的燈光涌出來，把他的影子吞了進去。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剛才抓住那個少年胳膊的地方，好像還殘留著不屬于這個溫度的熱度。

    風從巷口吹過來，帶著遠處不知誰家炒菜的香味，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像燒著的塑料那樣的焦味。

    樓吟吸了吸鼻子，快步跟了上去。

    進門的時候，子書修正把書包往沙發(fā)上扔，動作懶洋洋的，和平時沒兩樣。

    他回頭沖她笑：“發(fā)什么呆？湯要涼了?！?/br>
    她看著他的臉，突然覺得那笑容背后，好像藏著無數(shù)個影子，在燈光照不到的地方，靜靜地看著她。

    樓吟的心跳又開始加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