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女倆的目光，噼里啪啦地在空氣中交匯，濺出首次交鋒的火花。最后，這場眼力較量，以林者云首先撇開目光，敗退收場。

    林者云在此時，無奈地發(fā)現(xiàn)，他的威嚴，在妻子裴菱雪那里管用，在嫡子林知暉那里管用，在姬妾與庶子女那里管用，在奴仆那里更是管用，唯獨在他嫡親女兒這里，一點用都不管！

    而他女兒又非是奴仆，不聽他的，也不能隨意打罵，就是能，那也......舍不得。

    于是，林者云拿這敢和他硬頂?shù)呐畠?，是徹底沒轍了。

    林者云這個當(dāng)?shù)?，在氣的面色鐵青，威嚴盡失之下，決定對離經(jīng)叛道的女兒視而不見，氣咻咻的起身，真跑去哄妻子去了......

    第16章 棄城而逃的羞恥心

    此時，王題與他的師弟溫南方也在小聲交談。

    “師弟，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林賢弟與他爹相處時的氛圍很是微妙別扭？”王題吃飽喝足后，連日來因饑寒交迫而疲乏的身心，開始放松下來，瞬間恢復(fù)了往日活潑的性子，與溫南方八卦起來。

    溫南方卻沒有王題這般沒心沒肺，趁此時沒人注意這邊，低聲對王題說出了他的推測：“如今鄶縣城內(nèi)的情況應(yīng)該不容樂觀，你的這個林世伯應(yīng)該是在城亂前……就提前帶著家眷棄城逃至此的。”

    王提聞言，剛剛展露出活潑笑容立即從臉上消失，正色問：“師弟何出此言？”

    溫南方見此時周圍其他人都離的較遠，遂在王題耳邊附耳小聲與他分析道：“你我昨日在山上看的清楚，鄶縣方向燃起硝煙之時，是在今早寅時，而如今不過未時。林者云作為一縣之長，在這個時間便能帶著家眷抵達露山，應(yīng)是在亂起時，第一時間并未組織鄶縣守兵抵御流民，反是在那時，直接帶著部曲護著一干家眷避禍出城，才能如此迅速地到達露山?！?/br>
    王題聽到這里，面色沉了下去。

    “這還不止。亂起突然，林者云在匆忙逃亡間，還帶上了大批的糧草，這不合理，唯一的解釋就是他對棄城而逃之事，早已有了準(zhǔn)備。不過是運氣差了些，還沒等他棄城出逃，流民便先一步?jīng)_擊了城池，他晚了一步，正好撞上，沒能及時出城罷了。”

    溫南方在林者云一行人到來后，便提高了警惕心，不動聲色地細細觀察了他們這一行人所帶的輜重。只從這行人上山的時間和所帶的物資數(shù)量去推測，就將許多事推測的八九不離十了。

    不僅分析出了林者云早有棄城而逃的打算，更推測出了林者云是還沒能及時逃出城，城就被流民攻破，而林者云作為一縣之長，卻并未組織守兵抵御，反是逃命自保的事。

    王題聽完溫南方的分析，已是面色鐵青，不由憤恨道：“林世伯作為一縣之長，竟為避禍棄城而逃？他……他怎可如此不負責(zé)任？為求自保，竟置城中百姓安危于不顧？”

    溫南方唇角微微勾了勾，露出些許嘲意：“朝堂里，這樣的官員還少嗎？”

    溫南方此言一出，師兄弟兩人一時相顧無言，皆想到了守山書院的覆滅，以及一路行來的種種亂象和遭遇。

    這不都是朝廷官員種種不作為所致嗎？

    大濟如今四分五裂，皆是因身在朝堂上的這些士族，明明身居高位，卻在其位不謀其政，總只為自身家族謀利，不顧百姓生計，從而導(dǎo)致了國之大亂，民不聊生的惡果嗎？

    時至今日，這些尸位素餐的朝臣，還因懼怕于吳賊威勢，齊齊選擇裝聾作啞，隨波逐流，明哲保身，唯恐自身成為下一個符氏，都不愿再做出頭鳥，盡情縱容于他。這些朝臣如此短視，只顧眼前，總有一天，會遭其反噬。他溫南方且看，最后這些蛆蟲究竟會落得個什么下場。

    不作為的官員茍且偷生，唯一有作為的符氏卻沒落得好個下場，一朝覆滅，何其諷刺。

    “林者云早有準(zhǔn)備，都逃的如此狼狽，為今之計都只得暫避露山……師兄，尚在鄶縣城內(nèi)的王氏族人，只怕兇多吉少了……”

    溫南方說出自己的推測，王題情緒再度崩潰。

    此后，師兄弟二人靜默相坐，不再言語，周身氛圍壓抑。

    初冬，露山到了夜里，氣溫驟降。寒風(fēng)呼嘯山林，刮在人身上，是鉆入骨髓的寒冷。

    溫南方和王題兩人一路從盛京到鄶縣，路上流民盜匪猖獗，路遇各種劫難，此時除了還剩六名忠心跟隨的部曲，什么都沒了。

    夜晚露山寒氣下來，主仆八人皆凍得面色絳紫，瑟瑟發(fā)抖，蜷縮在一棵大樹下依偎，相互以體溫取暖，顯得十分落魄。

    林者云見了，很是慷慨的資助了兩人御寒之物，王題苦于難以忍受這夜間寒冷，糾結(jié)了一番后還是收下了東西。王題收下東西后，態(tài)度冷淡地道了聲謝，便回了他們那伙人所在的大樹下，與白天熱情相交的態(tài)度截然不同。

    林知皇一行人則在離王題等人不遠處的一處干燥的地方，搭上了數(shù)十個可以遮風(fēng)擋雨睡覺的大型帷幔，帷幔頂上也用布帛給嚴實的遮蓋起來，這帷幔原是他們這些貴族此前出恭時，用來遮蔽之物，但此時逃亡在外，也沒那么多講究了，物盡其用，這東西就成了他們遮風(fēng)擋雨之物。

    寒風(fēng)被阻，人待在里面，頓時溫暖很多。

    林知皇、林者云和裴菱雪三人在一處帷幔里休憩，林者云送完東西，回了帷幔內(nèi)，滿臉的不悅。

    “爹，可是在氣惱那王題此時對您態(tài)度大變？”林知皇輕笑一聲，了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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