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kyBar(上)
到了W酒店樓下,晚風(fēng)拂面而來,艾明羽站在旋轉(zhuǎn)門花壇旁,低頭把黑色醫(yī)用口罩重新拉緊些。 今晚特意套了件風(fēng)衣樣式的卡其長外套,帽檐壓得極低——畢竟這種地方是業(yè)內(nèi)常駐交際場,不排除會撞上認識的人。 她撥出沉翯的電話,對方幾乎第一聲就接了,嗓音不疾不徐:“不急,你先來22樓的Sky Bar?!?/br> 那句話沒有任何具體內(nèi)容,卻讓她瞬間意識到他的意圖。 沉翯當(dāng)年剛?cè)肼毜臅r候,是調(diào)研組里最規(guī)矩的新人。穿衣合身但不顯張揚,話不多,也極少主動表達個人立場。甚至連遞資料時都習(xí)慣以叁指夾紙,手指永遠不會觸碰她的指尖。 慢慢的,艾明羽對他的態(tài)度也慢慢有了微妙改觀。 到了十月,公司組織了一次部門團建,選在馬爾代夫ANT別墅度假酒店。楊裕田原本要一起去,但那時他已提交辭呈,交接流程堆成山,自然無法同行。 那幾天員工都放得很開,陽光沙灘雞尾酒,再嚴肅的人都被氣氛打散了一些骨節(jié)。 某天下午,天忽然下起雨,原計劃出海的項目取消,一行人窩在別墅的大客廳里打德?lián)洹?/br> 沉翯那天穿了件灰色短袖,坐在沙發(fā)角落,姿態(tài)懶散。艾明羽坐在他對面,兩人中間隔著果盤和酒杯。 打了沒幾局,沉翯就迅速成為Chip Leader。他出牌總是穩(wěn)準(zhǔn)狠,每一步都踩在別人猶疑和貪婪之間的空隙。 周圍同事起哄時他只笑了笑,一雙眼落在艾明羽臉上。 又開了一把新的,桌上燈光從上投下,落在綠色絨布和籌碼的交錯影子里。叁張公牌亮著——黑桃3、黑桃4、方片8,眾人不再說笑,只剩指間推籌摩擦的細碎聲。 這一把從一開始,沉翯就在持續(xù)加注。 到了第四張牌一翻開,黑桃6,大家看得更警惕了,所有人都有了直接棄牌的打算——除了坐在對面的Faye。 Faye是個德?lián)淅鲜郑饺绽潇o,這會兒也跟了一路,她手中籌碼已經(jīng)不算寬裕,看著面前那四張公牌和沉翯盯著自己的目光,眸色有點亂。 此時輪到沉翯,他不做停頓,直接all in。 籌碼“嘩啦”一推,光晃得刺人。 周圍人發(fā)出壓抑的小聲驚嘆,幾個早早棄牌的同事露出幸災(zāi)樂禍的輕松笑意。 Faye遲疑片刻,最終咬牙選擇了棄牌。 “他這意思肯定是拿順子了吧?!庇腥肃止局?。 “快亮亮牌啊,今天我們還一個順子都沒見過呢。” 沉翯把手里兩張蓋著的底牌在手中慢慢敲了敲,視線一掠,沒有看向Faye,卻在混亂叫嚷中對著所有人一笑,把那兩張牌輕輕推回桌中央,混進了廢牌堆。 “對方fold了,我可以不亮,對吧?規(guī)則。” 在場幾人面面相覷,都覺得沉翯過分認真了,游戲而已,沒必要這樣。但念在都是同事,也不好說什么,只能調(diào)侃幾句,打著哈哈過去。 就在眾人還在等著發(fā)下一輪牌時,沉翯卻緩緩起身,把面前一整迭籌碼分散推到幾人手邊:“我不玩了,你們繼續(xù)。有點膩?!?/br> 誰都沒料到他這時候走。 正打得熱,桌上氣氛也正到高潮,沒人能說得清他是真厭了,還是故意讓這份懸念停在牌局中。 整晚沒說幾句話的艾明羽,這時也忍不住盯了他幾眼。 沉翯離開得干凈利落,身影很快消失在通向泳池區(qū)的回廊深處。 直到游戲徹底散局,客廳音響恢復(fù)播放爵士樂,天色轉(zhuǎn)暗,眾人談笑聲漸淡。 艾明羽卻仍心癢難耐。 她坐在長榻上,低頭取出手機,給沉翯發(fā)了條微信: 「那把你到底拿了什么牌?」 十秒后,對方秒回。 「想知道?來Sky Bar,我告訴你?!?/br> 注: 1.Chip Leader:手中籌碼最多的人 fold:棄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