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翯的別墅修在Newport南側(cè)半山，離海不過一公里。別墅叁層，白色干掛石立面，大塊玻璃窗像斜斜嵌進山體的光幕。

    冬天，霧從坡地滾上來，門前冬青葉掛著露水，院墻外松林遮斷了鄰宅視線。

    房子在他畢業(yè)后由老管家照料，每月定時通風(fēng)除濕，冰柜通電，所有廚具、床單和香氛都被細(xì)致地維護得像樣板間。

    搬進去后第一天，艾明羽發(fā)現(xiàn)，沉翯這個人有非常嚴(yán)重的潔癖。

    他從儲物間拖出一整箱清潔紙巾和擦具，先用一次性布將門把手、遙控器和洗衣機開關(guān)逐個擦過，又依次走遍廚房和臥室，檢查了空調(diào)濾網(wǎng)和熱水器溫控。

    艾明羽初時想插手，但看他有條不紊，索性坐在沙發(fā)上開工。

    臨近黃昏，沉翯出門采購。他繞城南超市轉(zhuǎn)了叁圈，掃回一百多件件食品物資，各種rou類、海鮮、蔬菜、豆類、腌菜和速食披薩，各類維生素、抗病毒藥物、礦泉水、濕巾、除味凝膠，還貼心地準(zhǔn)備了酒精噴霧和一次性手套。

    他分門別類碼進廚房高柜與冰箱，甚至悉心給rou貼好了標(biāo)簽。

    等他換好衣服下樓，看見客廳鋪著灰白幾何紋羊毛毯，昏黃燈光投在艾明羽身上。她抱著電腦靠在沙發(fā)側(cè)面，臉朝屏幕，眉間微皺。

    “你想吃什么菜系？”沉翯走過去問她。

    她沒抬頭，手指還在飛快敲打代碼框，幾秒后似乎意識到被問了話，才摘掉耳機轉(zhuǎn)頭。

    “你做飯還分菜系？”她睫毛眨了眨，有點不信。

    沉翯挑眉：“咱們留子不都一個德行?！?/br>
    “我大部分時候都在外頭吃?！卑饔鹛痤^，看著他，“懶得出門呢，就烤叁明治。做飯沒意義，不如社交或者跑個實習(xí)?！?/br>
    沉翯慢慢坐進沙發(fā)對角的地毯邊上，肘抵膝蓋，捏著玻璃水杯邊沿。他垂眸笑了一下，“我也覺得沒意義。但那些事更沒意義?！?/br>
    他頓了頓，“反正都沒意義，做什么是一樣的?！?/br>
    這話說完，他靠在茶幾前仰頭喝水，一只手旋轉(zhuǎn)著水杯蓋。

    艾明羽靜靜看著他，在他說話那一刻，她好像看到他眼神深處，一種透明的、與年紀(jì)不符的漠然。

    只是他下一秒就起身，像換了頻道：“那今晚做煲仔飯？我買了排骨跟香菇?！?/br>
    “行。”她點點頭，又投入到工作中。

    沉翯確實會做飯，而且超出她的預(yù)期。

    煲仔飯上桌時，米香混著醬汁從淺棕色砂鍋沿縫逸出，臘腸切得薄如蟬翼，邊緣微微卷起，被熱氣蒸得通透油亮。

    香菇滑嫩、汁水浸飯，吃到底部還能刮出一層剛好恰焦的鍋巴。

    艾明羽一口接一口，最后甚至破例吃完了一整碗。

    “還行？”他問。

    她舔了下唇邊的湯漬，點點頭，算是少見地給了句真心實意的評價：“不錯?！?/br>
    飯后，她主動起身收拾碗筷。沉翯沒阻止，嗯了一聲，轉(zhuǎn)身上了叁樓。

    她當(dāng)然不是因為良心發(fā)現(xiàn)才動手，只是這屋子畢竟要住一陣，人家又做飯又清潔，該示個好。

    這活兒輕松討巧，正是最佳選擇。

    她把碗筷放進洗碗機，看著那機械臂開始旋轉(zhuǎn)，心里像卸下一口氣。

    工作了一整天，從上午電話會議到午后文件批閱，再到剛剛與人談判的視頻連線，現(xiàn)在胃暖心靜，于是她決定好好泡個澡，補償一下自己。

    二樓浴室寬敞干凈，深灰瓷磚貼到頂，浴缸貼著落地窗，外頭是一片冷寂樹林與起伏山影。她放了水，加了浴鹽，脫光身體走進去，熱氣包裹肌膚的一瞬幾乎要嘆出聲。

    她閉著眼靠進缸壁，耳邊只剩水聲和窗外偶爾掠過的風(fēng)。

    霧氣中，“咔噠”一聲輕響。

    門被推開了。

    艾明羽立刻睜眼，屈膝，雙手護在胸前：“沉翯！”

    沉翯站在門口，臉色平靜，“樓上沒有沐浴露，我下來拿?！?/br>
    “那你不能在我洗澡的時候進來！”她又羞又氣，“而且你都上去那么久了，早干嘛了？”

    水聲打在缸壁，他站在蒸汽邊緣，從置物架上拿了一瓶后退回到門口，目光干凈得甚至有點空，“下回記得鎖門。”

    說完便轉(zhuǎn)身走了，腳步干凈利落。

    艾明羽聽著他離開的聲音，身體依舊緊繃著。

    等了叁秒才緩緩放松下來，喉頭仍有點發(fā)澀。

    她搞不清楚沉翯到底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