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節(jié)
林管家上來詢問要喝什么,暗暗驚疑,這長相?難道是家人?上崗至今,她都沒見過何以寧的家人。 駱應(yīng)鈞要了紅茶,饒有興致地打量,華麗夢幻的洛可可風,原來她喜歡這樣的裝修風格。 二樓,開放式客廳里。 章懷瑜朝樓下沙發(fā)揚了揚下巴:“那就是謙叔,你爸,你們長得很像,一看就是親父女。” 駱應(yīng)鈞敏銳抬頭,撞上何以寧的目光。 時隔二十二年,父女二人終于見面。 駱應(yīng)鈞笑容溫和儒雅,慢慢從沙發(fā)上站了起來。 何以寧垂眼看著他,看的很認真。 外形都不能稱之為叔,出奇的年輕英俊,很難想象他居然已經(jīng)五十歲,原來歲月從不敗美人是真的。 突然有點明悟,何燕蘭歇斯底里的恨意從何而來,她當年應(yīng)該深深愛著他。 還有章懷瑜的母親,以她的身份地位,什么樣的男人找不到,卻喜歡上一個有婦之夫。 抗衰老的基因會遺傳的吧,等我上了歲數(shù),我是不是也能依然這么好看? 何以寧思想開起小差。 章懷瑜見她滿臉認真,還當她在思考重要的事情,不敢催她。直到過了十幾秒,何以寧自己拽回亂跑的思想,定了定神,款步下樓。 駱應(yīng)鈞目光一直跟著她,天藍色毛衣棕色休閑褲,很家常的打扮,素面朝天,看起來有點小,像在校大學(xué)生。 如果不是生活所迫,以她讀書的天分,這會兒應(yīng)該在深造。他看過她大學(xué)時的成績,足以上本校研究生。 駱應(yīng)鈞前迎了幾步,停在一米外,神情中是不加掩飾的歡喜和愧疚:“對不起,我竟然糊涂到認錯自己的孩子,以至于今天才見到你,白白讓你吃了這么多年的苦?!?/br> 一種難言的酸澀忽然涌上何以寧心頭。 是啊,他怎么就那么糊涂,女兒都能認錯,還得章懷瑜提醒才能發(fā)現(xiàn)真相。 如果五歲時,他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給幾顆棒棒糖,她就能歡天喜地叫爸爸。 十五歲也行,她最孤苦無依缺人愛的時候,從天而降一個爸,別扭肯定有,更多的會是如釋重負,終于有人可以依靠。 哪怕是中獎之前,卑微社畜為了錢996到頭禿,認個富豪親爹那叫天降橫財?shù)拇笙彩拢植皇钦J干爹。 可現(xiàn)在,自己擁有百億大獎,不缺愛不缺錢,他現(xiàn)金估計還沒自己多呢。 這個爸出現(xiàn)的有點多余。 不過總比不出現(xiàn)的好,至少讓她知道,自己不是父嫌母恨。 章懷瑜左右看看,活躍氣氛:“咱們坐下來慢慢說。” 駱應(yīng)鈞頷首。 章懷瑜扶著何以寧的肩膀帶她到沙發(fā)前坐下。 林管家早被駱應(yīng)鈞打發(fā)出去,客廳里只剩下他們?nèi)?,茶幾上擺著一壺紅茶。章懷瑜倒了一杯放在何以寧面前,再給駱應(yīng)鈞加水。 他指了指茶幾上的紅絲絨首飾盒,故意問:“叔,這是你的?” 駱應(yīng)鈞含笑注視何以寧:“你那時候還小,視力都沒發(fā)育完全,這算是我們第一次正式見面。我覺得我不應(yīng)該空手來見你,給你帶了點小禮物?!?/br> 何以寧干巴巴地說了一聲謝謝。 怨恨了二十四年,直到最近才知道他走的時候留下一百萬撫養(yǎng)費,知道他一有起色就回來補償‘她’,如珠如寶撫養(yǎng)十九年。 恨沒了,怨卻還有點,反正挺別扭的。 章懷瑜任勞任怨當潤滑劑,眼神詢問過駱應(yīng)鈞之后,伸手拿起那個小首飾盒打開,特別捧場:“哇哦,很漂亮的紅寶石。”拿起里面的紅寶石鉆石耳環(huán)放到何以寧耳朵邊,“你皮膚白,戴這個肯定好看?!?/br> 他打開大首飾盒,里面是一條光華璀璨的紅寶石鉆石項鏈:“一套的,適合搭配禮服。” 何以寧看著那兩件首飾,之前送的翡翠玉飾她看不出價值,這兩件首飾倒是有點數(shù),九位數(shù)要的。 這是打算拿錢砸她? 駱應(yīng)鈞豈能看不出她的不自在,二十四歲的大姑娘,你不能指望她對一個陌生人親親熱熱喊爸爸,十四歲的小姑娘都做不到這么沒心沒肺。 “阿瑜,我想和寧寧單獨聊一下?!?/br> 父女之間需要一場開誠布公的交流,才有希望慢慢打破隔閡。 章懷瑜識趣地站起來:“你們好好聊。”抬手撫摸了下何以寧柔順的長發(fā),帶著滿滿的安撫意味,“我在樓上,有事叫我” 駱應(yīng)鈞不輕不重地瞥他一眼:“去花園?!?/br> 章懷瑜如遭奇恥大辱,悲憤控訴:“叔,你在侮辱我的人品?!?/br> 駱應(yīng)鈞靜靜看著他。 章懷瑜悻悻摸鼻子:“好好好,去花園?!辈戎刂夭椒ルx開,多少是有點怨氣的。 駱應(yīng)鈞看向嘴角輕翹的何以寧,語氣隨意如聊家常:“阿瑜性格開朗,和他相處很輕松。” 何以寧看看他,慢慢點頭。 “只要你和他在一起輕松快樂,其他事情可以不用考慮,自己開心最重要,外人的看法,不必在意?!?/br> 何以寧嘴角弧度慢慢拉開,眼望著他:“你和他媽的事情,方便說嗎?” 駱應(yīng)鈞無論是神態(tài)還是聲音都很溫和:“當然方便,影響了你二十四年,你有權(quán)知道。” 他端起紅茶,飲了一口,聲音不緊不慢:“懷瑜應(yīng)該和你說過大概了,我跟你說說更詳細的?!?/br> 何以寧輕輕點頭。 “原本我們家是個挺幸福的家庭,你爺爺開了一家藥店,你奶奶在國企當會計,我是醫(yī)生,你媽是老師,一個標準的城市中產(chǎn)家庭。如果不出意外,你會很幸??鞓返亻L大?!?/br> 何以寧低頭看著杯中沉底的茶葉,明天和意外,誰也不知道哪個先來臨。 駱應(yīng)鈞喉間溢出一聲苦笑:“意外偏偏就發(fā)生了,你爺爺開車不謹慎,撞上一輛出租車。你爺爺重傷昏迷躺在icu里,出租司機當場死亡,乘客重傷送醫(yī)。” “是我出生那天嗎?”何以寧突然問。 駱應(yīng)鈞瞳孔深處凝了凝:“你媽跟你說的,她怎么說的?” 何以寧垂眼:“外公說的,說我八字硬,出生當天就給家里招災(zāi)?!?/br> “胡說八道,那是你爺爺自己開車不小心,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奔热缓渭夷沁厸]說,駱應(yīng)鈞自然不會說。他父親是去醫(yī)院看孩子的路上發(fā)生車禍,大概是太過興奮開了快車。父母一直遺憾沒體驗過養(yǎng)女兒的快樂,知道她是女孩便翹首以待。 何以寧抬眼:“t后來呢?” 駱應(yīng)鈞看了看她,接著說:“司機家人還好,我按照法院賠償多給了一些,那家人沒再繼續(xù)追究??沙丝偷募覍?,那家兩個兒子都是不務(wù)正業(yè)的混混,平日里不見多孝順,這時候搖身一變都成了大孝子。搶救期間就開始鬧事,要求支付他們兩個人的誤工費看護費,就差把家里狗的精神損失費列出來。 動不動就帶著一群地痞流氓來家里、醫(yī)院、學(xué)校鬧事,你那會兒還小,有一次被他們嚇得差點弄哭背過氣。 當時治安遠沒現(xiàn)在這么好,我們只是普通老百姓,根本拿他們沒辦法,只能給錢,結(jié)果把他們的胃口越養(yǎng)越大。搶救了兩個多月,人沒搶救回來。拿了一大筆賠償后,他們照樣纏著我們不放,把我們家當提款機。 那會兒是01年,花在這家人身上的錢,加上司機的賠償,還有你爺爺?shù)尼t(yī)療費用,幾個月的時間花出去一百多萬,不僅掏空了家里的積蓄,還賣掉了藥店和兩套房子。 雪上加霜,你奶奶查出惡性腫瘤,那時候家里真沒錢了,只剩下我們住的那套房子?!?/br> 駱應(yīng)鈞停頓一瞬,視線落在她臉上:“然后,我遇上了阿瑜的母親,她問我要不要跟她走,她幫我擺平那兩個混混,送你爺爺奶奶去國外接受最先進的治療,給一筆錢安頓你們母女。如果是你,你怎么選?” 何以寧迎著他的目光看回去,發(fā)現(xiàn)他似乎有些緊張,握著茶杯的手背上青筋若隱若現(xiàn)。 她思忖片刻,誠實回答:“我代入了下外婆,我會跟她走,生死面前無大事。人救回來了嗎?” 駱應(yīng)鈞微微搖頭:“你奶奶只堅持了三年,你爺爺堅持了十二年。對他們,我盡力了,沒有遺憾。”他神色間染上哀悔之色,“我遺憾的是當時太年輕,思慮不周,以為給你留了錢,你就能生活無憂。更遺憾三年后回來,輕信何燕鴻,糊里糊涂認錯人?!?/br> 何以寧抿抿唇,安慰了一句:“知人知面不知心,誰能想到他那么不是東西?!?/br> “說來說去,都怪我識人不明?!瘪槕?yīng)鈞苦笑自責,在她沒注意的時候,眼風涼涼掃過她身后的窗簾。 外面透過窗簾縫偷看的章懷瑜嘖了一聲,眼睛真利,這都能發(fā)現(xiàn)。不過沒躲,大大方方繼續(xù)看,他在學(xué)習(xí)好不好。 雖然聽不見,但是看得見,真該拍下來讓外人看看謙叔這幅脆弱忐忑的模樣,一準驚掉下巴。果然是老jian巨猾的千年狐貍,看出寧寧心軟,就開始示弱。強勢的人露出脆弱,格外令人心軟。 章懷瑜用力點頭,學(xué)會了學(xué)會了。 駱應(yīng)鈞收回目光,一位老父親為了取得他獨生女兒的諒解,用了一點小小的心機,他想這無傷大雅。 “總歸是我糊涂,害你吃了這么多年的苦。寧寧,是爸爸對不起你,”他面露懇求希冀之色,“你能不能給爸爸一個彌補的機會,在這世上,我只剩下你這一個血脈至親?!?/br> 何以寧抿了抿唇:“我現(xiàn)在有點亂,你們一下子給我塞了太多信息,我得消化消化?!?/br> 駱應(yīng)鈞溫柔安撫:“抱歉,是爸爸太著急了。如果還想知道什么,你可以問我,任何事情都可以。” 何以寧猶豫了下,還是選擇問出來:“你認錯人的事,她知道嗎?” 駱應(yīng)鈞當然知道那個她指誰,想說不知道,話到嘴邊還是決定告訴她實情:“你回去遷墳的時候,她發(fā)現(xiàn)了?!?/br> 合著就我什么都不知道!多像出軌,因為周圍人的刻意隱瞞,另一半往往是最后一個知道真相。 明明是她和何雅靜的電影,她卻像個看電影的。 何以寧看一眼駱應(yīng)鈞,兩個星期前就知道養(yǎng)錯女兒的事,硬等到把事情解決完才來見她。 這個爸,有點要面子,有點喜歡大包大攬的強勢,還有點心機。她都沒說認他,他就開始自稱爸爸,她還不好糾正,久而久之,不認也認了。 想想他能從一窮二白走到今天這地位,那不是有點心機,那是一肚子心機。 捕捉到她的目光,駱應(yīng)鈞目光詢問。 何以寧搖了搖頭,表示沒問題了。 駱應(yīng)鈞含笑開口:“爸爸這里有件事要征詢一下你的意見?!?/br> 何以寧看他。 駱應(yīng)鈞笑望著她:“你對外說爸爸在非洲挖礦,要堅持這個說法還是改一下?我好配合你。” 何以寧:“………………”撒謊撒到正主面前,我要怎么解釋? 駱應(yīng)鈞眼底止不住的笑意:“我確實持有非洲幾個礦的股份,這個說法也沒錯?!?/br> 何以寧無語,歪打正著了居然。 “你要是喜歡這個說法,我們統(tǒng)一一下說辭,有人問起來就說之前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真相,但是為了收集何雅靜一家的犯罪證據(jù),所以秘而不宣。不熟悉的都能忽悠過去,熟悉的也就阿瑜他們那邊,我來解決,可以嗎?”駱應(yīng)鈞詢問她。 何以寧下意識繃緊身體,他好像知道了? 駱應(yīng)鈞確實知道了,他了解了一下她的過去。一個人突然有錢,無外乎那幾種情況,一一排除之后,最后剩下的再不可思議也是真相。 他由衷慶幸,若無這個機遇,她大概率不會遇上章懷瑜,也就沒有父女相認的機會。 望進她流露出緊張的眼里,駱應(yīng)鈞可以想象她最初那段時間是如何的惶恐不安,心頭泛起細細密密的疼,神情前所未有的溫柔:“我是你爸爸,我不會傷害你,”他迅速拿出兩張銀行卡放在桌子上,“你一直都說是爸爸給的錢,我不能白擔這個名聲,這張卡里有五個億,密碼是0106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