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見到是只猴子，這才松了口氣，收起手槍。接著將地上芒果撿起來，大喝一聲，沖那猴子扔了過去。芒果從那猴子腦袋上飛過，砸在一根樹枝上面，摔的粉碎，汁液果渣濺了那猴子一身。

    猴子一縮脖子，很是害怕的樣子，那人卻哈哈大笑，沖那猴子一揚(yáng)手，那猴子‘嘰嘰’叫了幾聲，迅速逃走了。

    “有人嗎？有人在嗎？”開車那人又叫了幾聲，依舊不聞答應(yīng)。

    另一人則幾步走到吊床的旁邊，在吊床一頭兩棵大樹之間的架子上看到一只瓦罐，順手拿了起來，那瓦罐不大，罐口處用一只陶碗罩住，拎在手里卻頗為沉重，大概有五六斤的樣子。

    那人隨手晃了一晃，那瓦罐晃動，里面裝著的顯然是某種液體。

    開車那人看到，急忙阻止，“先不要動別人的東西?！?/br>
    那人不以為意的笑笑，“看看是什么？”

    隨手把陶碗拿開，一股撲鼻異香夾雜著淡淡酒味緊接著從瓦罐中沖了出來，那人驀地聞到這股味道，不禁呆了一呆，一句話沖口而出，“好酒！”

    “天！那是酒么？”

    那香味說不上多濃，卻偏偏可以散播很遠(yuǎn)，似乎凝聚成了一體，從無形的氣味變成了有形有質(zhì)的具體存在，絲毫不因距離的增加而消散減弱。因此開車那人離的雖然遠(yuǎn)了些，卻依舊清晰的聞到了，滿臉不可思議的神色，驚訝的說了一句。

    腳下不自覺的向另一人走了過去，接著又道：“什么美酒，怎么會這么香？”

    另一人不答，提起瓦罐，向陶碗里倒了一碗。那酒是琥珀色的，不甚透明，除了酒之外，顯然又摻了一些其它東西進(jìn)去，只看外觀的話，倒也算不得什么。

    但它被從瓦罐里倒出來的時候，酒液暴露在空氣當(dāng)中，香味卻更加強(qiáng)烈，猛的沖擊著人的鼻孔甚至腸胃。

    另一人這股更加強(qiáng)烈的異香，想也不想，便端起陶碗，一飲而盡。

    “味道怎樣？”開車那人急忙問了一句。

    另一人喝了那碗酒之后，卻似呆住了，沒有回答，甚至忘記了喘氣，站在原地，好半天一動不動。

    開車那人見他雙眼發(fā)直，臉上憋得通紅，心中驚詫，忍不住推了他一把，“喂！你怎么了？”

    另一人被他一推，這才回過神來，長長的舒了口氣，但他神色說不出的激動，似乎有千言萬語想說，一時卻又說不出來，接著想起了什么，從瓦罐里倒了一碗酒，遞到開車那人面前，讓他自己去嘗。

    開車那人驚疑不定的接過陶碗，他比另一人謹(jǐn)慎的多，做事也沒那么沖動，先是將陶碗舉到嘴邊，嘗了一小口。

    但這一口之后，立時就變得和先前那一人一樣，雙眼發(fā)直，神色激動。霎時間什么都顧不得了，將剩余美酒一飲而盡。閉上雙眼回味了一下，覺得自己體內(nèi)，似乎多了無數(shù)團(tuán)溫?zé)岬臍饬?，在體內(nèi)亂闖，頃刻間抵達(dá)全身各處、四肢百骸，竟是每一個毛孔都舒暢，每一個部位都愜意。全身的每一個細(xì)胞，都似乎開始了歌唱，迎合著那做夢都想象不到的美味。

    “再來一碗。”

    開車那人接著把陶碗遞到另一人的跟前，開口說道。只是這時他說話的聲音，在自己聽起來，竟像是夢囈一般，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實在是因那美酒的味道，對人造成的刺激太強(qiáng)烈了。

    只是正在這時，一個聲音突然道：“兩位，不說一聲，就拿別人的東西，有些不太好吧！”

    兩人吃了一驚，轉(zhuǎn)過臉去，但見一個赤著上半身，只穿著一條又破又舊短褲的男人站在芒果樹林之中，正在望著自己，在他的身邊，還跟著不久前離開的那只猴子。

    那男人頭發(fā)胡子都長的老長，將本來面目完全遮擋住了，看不出是俊是丑，具體長什么模樣。只是一雙黑漆漆的眼睛露在外面，卻極是明亮，仿佛夜里的星星閃著光，一眼就能看穿人的內(nèi)心一般。

    那人目力驚人的強(qiáng)大，這兩人與他目光一對，竟感覺自己的雙眼似乎被人用力按了一下，說不出的酸痛。

    這人自然就是許莫了，在他身邊的那只猴子，則是芒果。

    他在一個月前發(fā)現(xiàn)了一種紅色不知名的野果，嘗起來有點酸，算不上好吃，釀制成酒，滋味卻是上佳。再加上一些事先配制的藥材，更有特殊的功效，長期飲用，居然可以留住容顏，延緩衰老。

    許莫得到這個結(jié)論，頓時來了興趣。因此這些天里，一直都有將家里的猴子們派出去，遍山尋找那種紅色野果。

    他自己前天去了山頂鍛煉心境，一直未歸。這兩人過來的時候，只有芒果一個守家，它被那人嚇跑之后，立時便前往山頂尋找許莫。

    結(jié)果它比劃了半天，許莫也不明白它的意思，回來一看，正好看到這兩個人在偷喝自己新釀的紅果酒。

    開車那人被許莫抓了現(xiàn)行，有些尷尬，另一人則滿臉不以為然的神色，手里還拿著那只盛酒的瓦罐，絲毫沒有放下的意思，陰陽怪氣的道：“一壇酒而已，喝了就喝了。你說吧，多少錢，我們照價陪你?！?/br>
    開車那人急忙制止，不讓他繼續(xù)說下去，接著對許莫道：“抱歉，我這朋友說話有點直。至于那壇酒，我們剛過來的時候，事先招呼了幾聲，沒有人答應(yīng)，便以為是無主的東西，就拿起來喝了。這樣吧，你開個價，就當(dāng)我們買下好了?！?/br>
    這人嘴里雖然在道歉，臉上卻沒多少歉意，顯得不是很誠心。

    “不用了?！痹S莫擺了擺手，沒好氣的說了一句，心里卻想：以為是無主的東西，騙鬼呢？沒有主人，那酒會從樹上長出來不成？

    他對這兩個人都沒什么好感，只是獨(dú)自一人在荒山里居住了兩年多，雖然有一批猴子為伴，但猴子再聰明，也不能跟他說話，心中的孤獨(dú)寂寞可想而知。

    此時好不容易見到兩個活人，雖然討厭了些，卻也不愿往外面趕。

    當(dāng)下走近前去，向那兩人揮了揮手，招呼他們在草地上坐下，接著問道：“這地方很少有人來，不知道兩位過來，是為了什么事？”

    開車那人回應(yīng)道：“我和這位衛(wèi)先生是一個公司的同事?！闭f著伸手向另一人一指。

    許莫看了看兩人身上的制服，接著點頭，“看得出來?！?/br>
    開車那人接著道：“我和他都是業(yè)務(wù)員，暑假到了，公司沒什么業(yè)務(wù)，便相約到山里旅游避暑。”

    許莫‘哦’了一聲，不置可否，雙眼卻不經(jīng)意的向兩人腰間掃了一眼。他這時的眼力何等強(qiáng)大，那兩人腰間的手槍雖然藏的嚴(yán)實，但微微顯出的痕跡還是讓他一眼就辨了出來。

    開車那人接著自我介紹，“我姓褚，褚遂良的褚。”只說了姓，卻沒提自己名字。

    許莫聽他這么說，便也道：“許，言午許?！?/br>
    同樣沒有將自己的名字說出來，一來固然是覺得這兩人不值得深交，二來則是因為他離開淮市之前曾經(jīng)殺過人，擔(dān)心警察通緝自己，萬一說出自己名字之后，這兩人聽了，聯(lián)想到什么。

    開車那人毫不見外的道：“原來是許先生?！笨戳丝丛S莫頭發(fā)胡子，接著又問：“許先生在這個地方住了多久了，是一直生活在這兒，還是后來又搬過來的？”

    “一直生活在這兒。”許莫隨口說了一句假話。

    姓衛(wèi)的那人手里還拎著那灌紅果酒，自顧自的斟了一碗，送到嘴邊一口喝完，伸舌頭舔了舔嘴唇，接著大聲贊嘆：“真是好酒！”

    許莫見他連問都不問自己一聲，拿起自己的酒就喝，心里極是反感，但看到兩人腰間的手槍，料想不是什么好人，便忍住沒有發(fā)作。

    那姓褚的察言觀色，似乎看出了什么，忙說些話轉(zhuǎn)移開注意力，向許莫道：“這酒真好，是許先生自釀的么？”

    許莫輕描淡寫的道：“閑著沒事，就自己試著釀了點酒解饞。”

    那姓褚的大拇指一豎，“了不起！許先生，不是我夸你，我走南闖北這么多年，什么名貴的酒沒有見過，但滋味能及得上許先生自釀美酒的，卻從來沒有喝過，不，在這之前，我甚至連做夢都不敢想象天底下居然會有這種絕佳的美酒?！?/br>
    頓了一頓，似乎擔(dān)心許莫不信自己的話一般，又加重語氣，強(qiáng)調(diào)了一次，“真的，許先生，你自釀的美酒實在太美妙了。這種滋味…我簡直…簡直不知道該用什么詞來形容它，如果拿到城市里去買，其它世上任何所謂的名酒、貴酒，在這酒的面前，全都變得一文不值，可以倒進(jìn)地下水管道里去了?！?/br>
    這人剛開始說的時候，不過是為了奉承許莫一下，轉(zhuǎn)移開他的注意力。說到后來，回味起不久前喝在肚子里的酒味，就變成真心夸贊了。越說越激動，臉上也因激動而現(xiàn)出了一絲潮紅的神色。

    也難怪他會這么激動，許莫在自釀的酒里，追求的除了藥效之外，還有人類味覺的極致。那種在極致味覺精確掌控之下產(chǎn)生的味道，自然遠(yuǎn)不是塵世間任何美酒所能夠相比的。

    那姓衛(wèi)的聽了，卻突然插了一句，“這樣的美酒，釀制出來，一定有配方吧？”

    許莫聞言臉色一變，那姓褚的也不再說話，現(xiàn)場霎時間變得落針可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