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八章 通元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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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曉行夜宿,走了七八天,都沒出路華州地界。 這一天天sè將晚,還在荒山野地中行走。 柳貞貞掀開車簾,對許莫道:“喂!天要黑了,再找不到客棧,今晚就要露宿野外了?!?/br> 紅線接道:“這么晚了,到哪兒找客棧去?” 許莫向車夫詢問道:“你成年在這條路上行走,可知在哪兒能找到客棧?有人家借宿也成。” “荒山野地的,哪來的人家?”那車夫搖了搖頭,接著卻又補充道:“倒是再向前一段路,有一個古剎,可以到那兒歇息。” 柳貞貞膽子小,聽得‘古剎’二字,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急忙問道:“什么古剎?里面有人么?” 那車夫聽出了她的恐懼,回應道:“早就沒了。不過姑娘不用擔心,我們往來的行腳客人,常在那兒歇腳?;臎鍪腔臎隽艘恍?,可沒什么好怕的?!?/br> 柳貞貞‘哦’了一聲,兀自一副不放心的樣子。 許莫追問道:“那處古剎,原先是做什么的?” 那車夫笑道:“原來公子也沒走過這條路,說起那座古剎,本來是一處道觀,如今大門上牌匾還在呢,叫什么來著?似乎是……是通元觀,對,通元觀,就是這個名字?!?/br> 許莫又道:“既然是道觀,為什么沒有人了?” “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蹦擒嚪蚧貞浿溃骸白屛宜阋凰??!闭f著掰著手指頭,曲指算了一會。才道:“大約在六七十年前,通元觀突然發(fā)生了一件怪事,當時的觀主叫……好像叫廣陵道人。那天晚上,廣陵道人召集群弟子,在大殿里講道,他坐下有個弟子,好像叫做明經(jīng),這明經(jīng)當晚吃壞了肚子,突然感覺肚子痛,忙從座位上站起來。廣陵道人在上面看到。問道:‘明經(jīng)。你有什么事?’明經(jīng)伸手捂著肚子,‘弟子要去茅房?!熨~?!瘡V陵道人罵了一句,‘連這么片時都忍耐不得,還修什么道?’罵是這么罵。最終還是揮了揮手。讓明經(jīng)出去了?!烊タ旎?。’廣陵道人最后囑咐了一句,也不等明經(jīng),繼續(xù)講道?!?/br> 說到這兒。車夫突然停下。紅線好奇,追問道:“明經(jīng)出事了么?”這話正是許莫和柳貞貞也想問的,聽得紅線詢問,便都耐心傾聽。 只聽得那車夫贊了一句,“姑娘說的不錯,明經(jīng)這一出去,就再也沒有回來。那廣陵道人講了許久,不見明經(jīng)回來,不高興了,吩咐另一個徒弟:‘明月,你去看看明經(jīng),看他怎么了?是不是死在茅房里了?’‘是,師父?!髟潞懿磺樵傅拇饝宦暎矫┓咳フ颐鹘?jīng)?!?/br> 紅線被車夫的故事吸引到了,急忙追問,“茅房里有什么?” 車夫道:“姑娘,不是茅房有什么,而是明月這一去,也沒回來。” 紅線瞪大了眼睛,“道觀里來了妖怪,將他們吃了?” 那車夫搖了搖頭,“是不是來了妖怪,誰也不知道。廣陵道人又派了兩個弟子,一個明風,一個明松,去找明月,明經(jīng)?!?/br> 紅線幫他補充道:“結(jié)果這兩個弟子去了,也沒回來?” “姑娘真聰明。”那車夫點了點頭,贊了一句,接著又道:“這么一來,整個道觀的人都害怕起來,坐在大殿里不敢出去了?!?/br> “后來呢?”紅線又問。 那車夫繼續(xù)道:“大弟子明道突然問了一句,‘師父,是不是有對頭找上門來了?’廣陵道人覺得有理,便對著觀外大喝一聲,‘哪位道友駕臨通元觀?’可是觀外安靜的很,哪里有一點聲音?廣陵道人哼了一聲,大罵道:‘裝神弄鬼,徒弟們,隨我出去看看?!f著當先走了出去,群弟子相互看了幾眼,每個人的心里都很害怕,誰也不敢出去。這時,觀外突然傳來一聲慘叫……” “誰叫的?”紅線追問道。 那車夫神sè嚴肅,“是廣陵道人,那是廣陵道人臨死前的叫聲?!?/br> 紅線驚訝道:“連廣陵道人都死了,他的徒弟呢?” 那車夫嘆息道:“廣陵道人的徒弟,當然差不多都死光了。只有一個最小叫做明悟的逃了出來,也是半瘋半顛。至于這些話,便是明悟傳出來的?!?/br> 紅線再次追問道:“他有沒有說是什么人做的?” 那車夫搖頭道:“不知道,這明悟到死,都不知道是什么人做的?!?/br> 許莫聽了,卻忍不住心想:如果明悟瘋了,他說的話能不能信,就很值得考究了。 倒是柳貞貞聽了這個故事,越發(fā)害怕起來,“那兒死過這么多人,咱們……咱們還是別過去了吧?” 那車夫哈哈一笑,“姑娘,這是六七十年前的往事了,就算有死人,也早化成灰了。況且這些年來,哪一天沒有行腳客人在通元觀歇宿?姑娘盡管放心,通元觀安全的很,這一點我王老三敢保證?!?/br> 紅線也道:“貞貞jiejie別怕,萬一真有事情,我保護你?!?/br> 許莫道:“既然如此,今天晚上,咱們就到通元觀歇宿一晚。” 車夫答應一聲,馬車繼續(xù)向前,在天黑之前,趕到一片樹林。通元觀就在這樹林之中,一條小路穿過樹林,正好通往通元觀的大門。 那通元觀的圍墻早已殘破,大門的匾額上落滿了灰塵,許莫目力強大,依舊可以看出‘通元觀’三個大字。 院子里傳來馬嘶聲、喧嘩聲,這通元觀里居然已經(jīng)有人了。車夫?qū)ⅠR車趕了進去,許莫一眼便看到幾十個人。 這幾十個人是一起的,應該是某個豪門富戶帶了家眷仆役出行。 院子里打著燈籠??梢钥吹狡甙溯v豪華馬車,以及十幾輛拉行李的車子,幾個大腳婆子正在生火造飯,十幾個壯年仆從在搬運行李。 主人家和女眷在大殿里坐著,整個大殿都被占據(jù)了。 看到許莫一行,一個六十來歲、管家模樣的人迎上前來,淡淡的道:“這兒是官家女眷,你們到偏殿里去吧?!甭曇綦m然平淡,卻帶著不容拒絕的語氣。突然看到許莫胯下老虎,又猛的吃了一驚。打量了許莫一眼。神sè有些異樣。 那車夫回頭望著許莫,許莫不yu惹事,向他點了點頭。那車夫便駕著車子,向左拐去。這通元觀占地很大。倒也不怕沒有地方。很快便到了一處偏殿跟前。 馬車停下。紅線伴著柳貞貞從車上下來。許莫跳下虎背,當先向殿內(nèi)走去。柳貞貞突然趨前幾步,追了上來。小聲道:“你瞧,這就是官戶人家的氣派,若不做官,怎能到得這一步?” 許莫淡淡笑了笑,沒有作答。 柳貞貞不高興的道:“喂!你究竟有沒有聽到我說的話?” 紅線落后了幾步,沒有聽清,追問道:“貞貞姐,你說了什么?” “沒有什么。”柳貞貞剜了許莫一眼,似乎有些失望,隨便應付了紅線一句,不再說了。 許莫進入偏殿,向四周看了看。那偏殿里落滿了灰塵,神臺上是空的,一尊神像不知被誰推倒了,散了一地的泥。 偏殿里的氣味不太好聞,柳貞貞捏著鼻子進去看了一眼,又出去了,顯然對這兒的環(huán)境不太滿意,接著又道:“這也罷了,可惜沒帶吃的,今天晚上,只怕要餓著肚子睡覺了。” 紅線忙道:“貞貞jiejie,我還有一盒冰糖雪梨片,咱們一起吃。” 柳貞貞微笑攬住了她的肩頭,“傻孩子,這些東西,濟得甚事?” 許莫吩咐車夫?qū)⑵罾锎驋咭槐?,接著聽到兩人的對話,便道:“我出去找些吃的。”邊說邊向外走去。 紅線急忙問道:“許大叔,你到哪兒去找吃的?” 許莫向巨虎招了招手,那老虎便走了過來,許莫抬腿騎了上去,道:“我看看外面的樹林里能不能找到野兔什么的,回來烤著吃?!?/br> 紅線一聽,頓時來了興趣,叫道:“許大叔,我和你一起去?!?/br> 許莫拒絕了,道:“不用,你留下來守著吧?!?/br> 說著不等紅線答應,便出去了。他出了道觀,通靈聽覺釋放出去,一直向樹林深處走,沒過多久,便獵了一只獐子,一只野兔回來。回去的路上,順便找了些調(diào)味物品。 獐子給老虎吃了,野兔帶回去,在通元觀的井水邊洗剝干凈。 通元觀井口的位置在正殿附近,正殿的那群人兀自在井邊做飯,忙個不停。許莫直接過去殺兔,別人看他身邊跟著一只老虎,心存忌憚,誰也不敢多問。 殺完野兔,便帶回偏殿烤著吃。三人圍坐下來,烤rou的香味很快便散發(fā)出去,整個通元觀到處都是異香。那車夫聞到香味,口水流的老長。 許莫撕了一條兔腿給他,那車夫接了,便坐到一邊去吃,剛咬了一口,便情不自禁的贊嘆:“小人活了四十多歲,走南闖北這么多年,從來沒有吃過這么鮮美的rou食,這次托公子洪福,回去之后,可以向鄉(xiāng)人炫耀了?!?/br> 許莫和兩女分吃其它rou食。連紅線都忍不住贊嘆起來,“真好吃,許大叔,早知你烤的rou這么好吃,咱們真不該到酒樓去吃飯的。嘖嘖!這么好吃的rou食,連我們天山玉臺都吃不上?!毙∽炖锶麧M了rou,說話含含糊糊的說不清楚。 獨柳貞貞不以為然,心想:飯做得再好,也不過是個櫥子。唉!他就是不務正業(yè),一個大男人,好好的去學什么做飯?要是肯聽我的話,好好讀幾年書,中個試出來,不比什么都強?他以前沒怎么讀過書,那有什么打緊?只要他一心向?qū)W,我來教他幾年,就算中不了狀元,一個進士有什么難的?但……但他怎么肯聽我的話? 胸中柔腸百轉(zhuǎn),一肚子都是愁緒。望了許莫一眼,又想:我一個婦道人家,就算真的中了,又怎能自己做官?但看他這個樣子,就算把官讓給他做,他能做得來么? 許莫自不知她心里怎么想。 這時,剛才見到的那個管家突然走了過來,臉上帶著笑,遠遠的打了一躬,“各位。有禮了?!?/br> 許莫淡淡的問了一句:“什么事?” 那管家臉上依舊帶著笑容??戳艘谎奂茏由系目就胷ou,“家主人聞到香味,特意讓我過來問問,你們的烤兔rou賣不賣?如果賣的話。他愿意高價購買?!?/br> “不賣?!痹S莫想也不想。便一口拒絕了。 那管家一臉猶豫之sè。想要再說些什么,見許莫拒絕的堅定,又不知該怎么開口。依他所在府上的權(quán)勢。本不會對一個普通人這么客氣,但見許莫騎虎而行,大非尋常,便不敢輕易得罪。 柳貞貞詢問道:“府上是哪一位?” 那管家道:“家主人是高尚書的大公子?” 柳貞貞一驚,急忙詢問:“可是戶部的高尚書?” 那管家面有得sè,“正是。” 柳貞貞又道:“據(jù)說今年恩科,高尚書乃是主考官,是也不是?” 那管家滿面得意之sè,朝北拱了拱手,又道:“那是今上洪恩,天子慧?!边@話顯然是認了。 柳貞貞面現(xiàn)喜sè,向許莫急打眼sè。許莫只感到莫名其妙,坐在地上沒動。柳貞貞急了,親手拿起許莫的刀子,從兔rou上割了一大塊下來,奉給那位高府管家,接著道:“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請大管家在高公子面前,多多美言幾句,就說通明縣杏花村許莫多多拜上高尚書?!?/br> 那管家聽了這話,神sè便變的倨傲起來,接過兔rou,隨口問了一句,“你們是進京趕考的么?”他本帶了銀子來買,這時也不掏出來了。 柳貞貞道:“是小女子的相公。” 那管家接著問了一句,“你相公叫許莫,是哪一個?”說話的時候,一雙眼睛只盯著許莫瞧,似乎在等他說話。許莫看也不看他一眼。 那管家頓覺無趣,說了一句‘知道了’,轉(zhuǎn)身走了。 柳貞貞回了過來,對許莫抱怨道:“你怎么這樣?” 許莫奇道:“什么這樣?” 柳貞貞道:“剛才那人是高府的管家,今年恩科,高尚書是主考官。你至少要和人打聲招呼,像剛才那樣,成什么樣子?” 許莫不以為然的搖了搖頭,“是你去考試,不是我去考試,我跟他有什么招呼好打?” “你……”柳貞貞一臉氣惱之sè,只說了一個字,便不說了,低下頭去,伸手不停的抹眼淚。 心想:他完全不明白我一番苦心,連招呼都不知道跟人打一個,讓他做官,他做得來么?而且看他的樣子,似乎對做官也不是很上心。 紅線滿腹疑惑,等那高府管家去后,終于忍不住對柳貞貞道:“貞貞jiejie,你給他兔rou做什么?” “剛才這人是高尚書府的管家,高尚書是今科主考官,便是座師,提前攀上一些交情,總是好的?!?/br> 柳貞貞耐心解釋了一遍,紅線似懂非懂的‘哦’了一聲,看她的神sè,多半沒有聽懂。柳貞貞見此,越發(fā)感覺孤寂,鮮美的兔rou吃在嘴里,也覺得沒了味道。 等到吃完飯,他們從馬車里將墊子拿出來,鋪在地下,躺在上面睡覺。柳貞貞和紅線睡在一起,許莫睡在她們不遠處另一張墊子上,車夫獨自到角落里睡了。 柳貞貞想著心事,翻來覆去的怎么都睡不著。轉(zhuǎn)過身去,借著窗外月sè,正好看到許莫的側(cè)臉。 “喂!喂!”柳貞貞低聲叫了兩次。 許莫醒覺過來,看了她一眼,疑惑的道:“什么事?” 柳貞貞想了一想,肅容道:“有件事情,我想問問你,你好好回答我?!?/br> 許莫道:“你說?!?/br> 柳貞貞又猶豫了一會,這才道:“如果有人給你個官做,你會去做嗎?” 許莫笑道:“無緣無故的怎么會有人給我官做?” 柳貞貞急道:“我是說假如?假如有人讓你做官,你會做嗎?” 許莫想也不想,便回應道:“不會?!彼竭@個世界的目的,只是想要看看有什么新奇的事物,哪有心思做官? “你……你……”柳貞貞氣急,指著他說了兩個字,全身顫抖,后面的話便說不下去了。轉(zhuǎn)過身去,蜷起身來,側(cè)身朝里躺著,低聲哭泣。心里凄苦,心想:他若不肯做官,就算我中了狀元,有什么用? 許莫皺起眉頭,不悅的道:“怎么又哭了?” 柳貞貞沒好氣的反駁了一句,“你管我去死呢?” 許莫只當她大小姐脾氣再次發(fā)作,淡淡一笑,便不管她了。 柳貞貞見此,哭的更加傷心起來。 紅線被哭聲吵醒,向柳貞貞望了一眼,奇道:“貞貞姐,你哭什么呢?” 柳貞貞抹了抹眼淚,道:“我沒事?!?/br> 紅線見她哭泣的次數(shù)多了,早習慣了,聽她這么說,‘哦’了一聲,也便不以為意。 “睡吧?!痹S莫說了一句。 “??!” 正在這時,院子里突然傳來一聲慘叫,接著便聽到一個尖銳的女子口音大呼道:“快來人啊,來人啊,大公子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