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分鐘前。

    “我選他。”

    一個聲音率先響起。

    李赫錯愕地看向顧何，眼睛瞪得比剛才還大。

    “你真的選我？你真的選我去死？”他驟然拔高聲音，嗓子都劈了，“看著比誰都老實(shí)，比誰都好脾氣，剛才不是還見義勇為來著么？怎么一轉(zhuǎn)眼就能狠下心讓一個人去死！”

    顧何壓根沒打算搭理他，偏頭看劉佳：“大姐，你跟我一起選他。這個男人就是個老流，氓，地鐵上那個小姑娘說的沒錯，他就是摸人家大腿了。我都看見了。這種人死了也不可惜，我們也不用遭受內(nèi)心的煎熬，這是對社會做貢獻(xiàn)的好……”

    “放你娘的羅圈屁！”李赫破口大罵，“你才該死！你哪只眼睛看見我摸那個女生了！你要是看見了，為什么那時候不說出來！”

    顧何聳聳肩：“就你的德行，被揭穿以后，難保會不會惱羞成怒裝病訛人?！?/br>
    李赫吼起來：“你根本沒看見！你就是要陷害我！”他轉(zhuǎn)頭，臉部猙獰地看向劉佳，把劉佳懷里的孩子嚇得又大哭起來，“這種人才該死！自私到了極點(diǎn)！為了自己的小命什么謊都扯得出來！”

    劉佳把小男孩的腦袋壓進(jìn)懷里：“剛才在地鐵上我就看出來你不像好人了！人家小姑娘沒事會誣陷你？對她有什么好處？”劉佳越說聲音越有底氣，好像真的為社會做了多大貢獻(xiàn)一樣，驕傲地挺起頭，“大姐幫你！”

    音響里聲音一直沒有再響起，好像聲音的主人已經(jīng)看入迷了，忘了他剛才說的三分鐘限制。

    李赫像一頭看見紅布的牛，鼻孔一張一合。

    就在劉佳準(zhǔn)備說出最后的決定的剎那，李赫猛地轉(zhuǎn)頭瞪住她。

    “好人？”李赫臉上的肌rou抽搐著，眼神瘋狂，再次揚(yáng)高聲音，“人好能當(dāng)錢花么？”他一邊說，一邊粗魯?shù)爻冻鰭煸诓弊由系募t繩，摘下來丟給劉佳，“這塊玉被古城金村寺的主持開過……算了，說多了你也聽不懂，總而言之，這塊玉現(xiàn)在賣個幾十萬絕對沒有問題，我把這個給你，你跟我選他！”

    劉佳拿著那塊玉左右看了看：“不會是假的吧？”她抬起頭，上下打量了一遍李赫，“你這么有錢，還跟我們坐什么通勤車？”

    李赫歪了一下嘴巴，看著劉佳嘴上不信，手上卻把那塊玉攥得死死的，眼里晃過掩飾都懶得掩飾的鄙夷：“一看你就沒有有錢過。錢這個東西，到了一定數(shù)目，你就舍不得它減少了，恨不得把賺來的每一分錢都變成賬戶上的那串?dāng)?shù)字……”李赫不耐煩地皺起眉，甩了甩手腕上的手串，“跟你說這些沒用，你就說要不要跟我一起選他吧？”

    劉佳低頭看著手里的玉。

    顧何竟然沒有開口挽留劉佳。

    音響里的聲音終于響起來了：“不好意思，我去了一趟衛(wèi)生間……繼續(xù)剛才的話題，你們討論出來結(jié)果了么？去廁所前，我好像聽見顧何選李赫了，是吧？”

    眾人在這個聲音說到他去上廁所了，都有點(diǎn)跳戲。

    腦海里都即時蹦出來一個問題。

    這么厲害的變態(tài)還需要上廁所？

    “是?！鳖櫤位卮??！拔彝独詈??！彼难劬聪騽⒓?。

    李赫也盯著劉佳愛不釋手地?fù)崦o她的那塊玉的邊緣，眼里緩緩泄出得意，舉手道：“我投顧何！”

    最后的決定權(quán)在劉佳手上。

    看熱鬧的人也閉上了嘴巴，都在等著劉佳開口。

    劉佳撫摸著手里的玉，慢慢抬起頭，在顧何似笑非笑還有李赫得意洋洋的目光里開口。

    “我選……他！”

    顧何閉上眼睛。

    耳邊響起李赫絕望的喊聲：“你他媽瘋了？我給你的玉是真的，是真的??！真的值幾十萬！你為了所謂的好人放棄這么多錢，你覺得值得么？”

    劉佳往后退了一步，懷里的男孩在哭泣里迷迷糊糊地睡著了，他已經(jīng)率先適應(yīng)了這個吵鬧而劍拔弩張的環(huán)境。

    “你要干什么？”李赫的叫聲越來越凄厲，“你不是幫了他么？那你把玉還給我！”

    顧何勾起唇。

    他猜到了。

    劉佳眼里一閃而逝的是貪婪。

    玉可以給，就可以要回去。

    而且這種情況下做出的口頭承諾，根本就立不住腳。

    除非。

    這個人死了。

    只有死人才不會反悔。

    “結(jié)局是這樣，我并不意外?！币繇懤锏穆曇袈朴频卣f，“不得不說，我很滿意你們的選擇。滿意得讓我想要獎勵你們……這樣，我來告訴你們一個秘密吧?！?/br>
    顧何睜開眼。

    難道這個人想要反悔？

    “我剛才撒謊了?！?/br>
    撒謊了？

    李赫充滿希望地瞪大眼睛，好像在想難道這個游戲是騙他們玩的？或者，投票的結(jié)果還有回旋？

    顧何的心也懸起來。

    “我剛才根本沒有上廁所?！蹦莻€聲音很開心地笑了，“其實(shí)我一直在看著你們，你們說的每一句話，我都聽見了……李赫，你摸女孩子大腿了？”

    李赫拼命地?fù)u頭：“我沒有！我沒有！”

    “他們說你有?！币繇懤锏穆曇粞诓蛔∮鋹?，“一個兩個三個都說你有！你簡直太混蛋了！這么大年紀(jì)還管不住自己的手么？”

    “我沒有！”李赫絕望地低吼著，整個人看起來像是又老了十歲，“我真的！真的沒有！”

    “有人相信你么？那個女生不是也在么？她能為你作證么？”

    李赫發(fā)出了一聲嗚咽，顫抖著嘴唇不說話了，他的目光充滿哀求地看向女學(xué)生。

    女學(xué)生看著他，沉默了很久才緩緩搖頭：“對不起，我不能撒謊?！?/br>
    她聽見周圍響起議論聲。

    她終于聽到了她想聽到的聲音，可是她并不開心。

    有人輕輕推了她一下，她側(cè)頭，看見一個頭發(fā)很短的男人正專注地盯著前面，他太認(rèn)真了，以至于他推開她的時候都沒有看她一眼。

    他要干什么？

    女學(xué)生皺眉，余光瞥見另一邊也有一個姿勢神情都一模一樣的男人。

    他們……

    沒等她的猜測形成，就聽到平地炸開一聲吼吼：“趴下！”

    這句指令剛出，她就被人強(qiáng)行按倒。

    她突然發(fā)現(xiàn)頭頂?shù)囊魳仿曂Ａ恕?/br>
    所以她才能那么清楚地聽見那個很微小，也很玄妙的聲音。

    噗——

    什么聲音？

    女學(xué)生勉強(qiáng)抬起頭，正正好好看見，胸口一點(diǎn)點(diǎn)染紅的老男人像慢動作一樣倒下去。

    她剛開始沒有什么反應(yīng)。

    大概過了十幾秒，她突然意識到那個老男人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