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律師，是我?！?/br>
    “哎呀小周總，這么冷的天，你怎么過來了？”

    一手提著公文包，一手拎著禮盒與超市購物袋的中年男人此刻顯然有些不言而喻尷尬。

    周遂揉了揉凍得發(fā)紅的鼻尖，客氣道，“看您這兩天沒回信息，想來應(yīng)該是最近工作比較忙。我今天正好路過，想著過來和您聊幾句?！?/br>
    “小周總，這是哪里的話……”劉律師訕笑道，“主要是最近天冷，家里老人在生病，白天又有幾個堆著的庭審要開，我實在是抽不開身。”

    “是，我都理解。”

    “所以要是有做不周的地方，就請多擔(dān)待了?！?/br>
    周遂心下一沉。

    逐客之意明顯，費用的問題卻閉口不談。律師的插科打諢果然比常人更在行。

    于是周遂只好直入主題道，“劉律師，我們家現(xiàn)在的經(jīng)濟(jì)情況你也了解。您要的那個數(shù)字，的確很難到位。”

    “理解理解，當(dāng)然理解。”劉律師連連點頭，圓潤的臉龐中透露出一副似是善解人意的神色，“要不我就按小時計算，扣除之前的咨詢費，年后把其余費用退還給你吧?！?/br>
    “您是在和我開玩笑吧，劉律師？”

    周遂慍怒。

    面對著這樣的出爾反爾，坐地起價，心底分明厭惡異常，可神色上卻又不得不極力忍著。

    “小周總，主要我這邊也有上面所里面的壓力，大家就請相互理解一下?！?/br>
    “是，相互理解?！敝芩煸谛渲心缶o了拳，極力忍著心中的憤然與羞赧，“所以劉律師，要是費用的部分的確為難，那就按您說的價格來，只是您看看能不能讓我分期付款，也就是案子的流程我們繼續(xù)，錢的事容我多一點時間……”

    “那么，資金方面，年前能和合同一起落實到位嗎？”

    “我會盡力的，一定?！?/br>
    “那就等你消息了小周總?！眲⒙蓭煹哪可虚W過一道精光，“我也去和所里回一聲，年前盡量保留著周董事長開庭時的檔期?！?/br>
    “多謝了，劉律師。”

    隨之來往幾句客套寒暄后，二人就此道別。

    只不過為了表明自己的無辜與善解人意，在分別時分，劉律師還特意客氣地將手中的進(jìn)口水果禮盒塞給了周遂。于是，從前風(fēng)光無二的北城集團(tuán)太子爺，此刻就如同吞蒼蠅般提著這個猶如施舍般的禮盒，荒誕且麻木地沿著步行道在江邊走著。

    要是賣血有用，周遂也就去賣了。

    只是現(xiàn)如今在所有不違法的路子里，他實在想不出該從哪里再去變出來一百多萬。

    ……對了，還剩凌霧，還有凌霧的mama。

    周遂驟然想到從前有幾筆與集團(tuán)相關(guān)的投資款，由于他和父親不方便親自出面持有，當(dāng)時的女友凌霧就提出了讓她的家人來代持這些資金。

    從而在銀行工作的凌霧mama吳德芳從前年起就陸陸續(xù)續(xù)地為他代持了一些資產(chǎn)。

    因為數(shù)額不算太多，所以從前的周遂也沒放在心上，就連資金每年的分紅也讓吳德芳直接將錢轉(zhuǎn)給凌霧，無論是拿去做美容，還是旅行買包買衣服，都隨她自己開心。

    只不過自從家中出事后，凌霧就已經(jīng)消匿無蹤，周遂知道此刻就算去聯(lián)系吳德芳提現(xiàn)所有款項也很難。所以他可以試試看去要一下今年的分紅，或者半年也行，眼下的燃眉之急算來半年的分紅也足夠解決。

    江邊太冷，提著禮盒的周遂手指已有些凍僵，幾乎是哆嗦著撥通了吳德芳的號碼。

    他已經(jīng)有一段時間沒再聯(lián)系她們了，眼下就算死馬也要當(dāng)作活馬醫(yī)。

    然而令他意外驚喜的是，在短暫的嘟聲后，這一次的電話竟被接通了。可還不待他先行問候，聽筒對面的人就略有不耐地開口道，“……請你不要再來打擾我們了，小周。”

    “對不起，”在話一出口的剎那，周遂也有些困惑自己為什么要道歉，“阿姨，你和凌霧都還好嗎？”

    “她好不好，今后和你沒有關(guān)系了?！?/br>
    “沒有關(guān)系？”

    盡管早已猜到了這一事實。

    但在當(dāng)事人理所當(dāng)然開口的瞬間，周遂還是感到止不住的心寒。

    “是，你不要再耽誤她了?！?/br>
    “她確定，已經(jīng)對我沒感情了嗎？”

    “小周，我們家條件雖然比不了你們從前那么好，但凌霧好歹也是我從小嬌生慣養(yǎng)大的?！彪娫捔硪欢说膮堑路记辶饲迳?，繼續(xù)道，“你知道的，她就像我們溫室里精心培育的嬌花，是沒有辦法去經(jīng)歷外面世界殘酷的雨雪風(fēng)霜。要是你心里有遺憾，那也只能怪天公不作美，讓你們的緣分還不夠走到最后……”

    真的只是天不作美？

    周遂一時只覺得反胃得可笑。

    “沒關(guān)系，這不重要了?！?/br>
    “什么？”

    周遂眸光一斂。

    繼而沉著地將通話開至免提，點開了通話錄音。

    “謝謝你，吳德芳阿姨，其實我一直很感激您這些年對我的幫助?！?/br>
    吳德芳顯然有些不明所以，但也算客氣地應(yīng)付著，“沒什么，反正也都過去了，今后你自己好好生活吧?！?/br>
    “那是當(dāng)然。”周遂有條不紊道，“今天和您聯(lián)系，除了想問候您和凌霧，主要也是為了感謝您之前代持資金的事。2020年2月凱蒂置業(yè)的兩百萬股，同年8月美狄亞絲綢的一百萬股，還有2021年5月駿安馬業(yè)的一百二十萬股，和2022年1月海天藥業(yè)的八十萬股，勞煩您看看什么時候方便變現(xiàn)，和我做一個資金交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