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接你，”謝歸瀾怔了下，就連忙哄他，伸手給他擦眼淚說，“寶寶，我在這兒。”

    岑霧睫毛顫了顫，小聲叫他，“謝歸瀾?！?/br>
    “嗯?！敝x歸瀾應(yīng)了聲。

    岑霧才伸手抱住他，委屈到不行。

    謝歸瀾抱著他哄，岑霧難得主動往他懷里鉆，他捏住岑霧的臉頰，望著他，突然沉聲叫他的名字，“岑霧?！?/br>
    岑霧幾乎下一秒就抬起頭，就算喝醉了，也對自己的名字很敏.感。

    雖然半年的時(shí)間也能習(xí)慣，但刻在人本能里的反應(yīng)，還是會有微妙的差別。

    謝歸瀾撫摸著他的臉，沉郁的雙眼盯著他，又接著問：“寶寶，你今年多大了？”

    岑霧數(shù)學(xué)成績很差，一開始只能考二三十分，但謝歸瀾發(fā)現(xiàn)他會一點(diǎn)微積分，數(shù)學(xué)這么差的高中生幾乎不可能學(xué)過。

    除非岑霧上過大學(xué)。

    岑霧聽他一直在叫自己寶寶，跟哄小孩兒似的，但他知道自己現(xiàn)在不是小孩子，他就磕巴著說：“二……二十一歲。”

    謝歸瀾薄唇微微抿起，心跳也跟著快了幾拍，又問他，“寶寶，你爸爸mama呢？”

    “不……不在了。”岑霧說。

    謝歸瀾捏住他的臉頰，強(qiáng)迫他抬起頭，最后問他，“你喜歡誰？”

    岑霧對上他的臉，腦子醉懵懵的，但嘴巴很聽話，叫他的名字，說：“謝…謝歸瀾。”

    第78章 回家

    謝歸瀾心跳得很快,他哄著岑霧，又問他的手機(jī)號,岑霧嘟噥著背了個(gè)陌生的號碼，一聽就不屬于這個(gè)世界。

    岑霧眼皮酡紅，雪白臉頰也泛著不太正常的紅，整個(gè)人都暈乎乎的。

    “寶寶，”謝歸瀾低下頭，指腹摩挲著他的臉頰，哄他說,“你家在哪兒？”

    岑霧仍然醉著,但謝歸瀾連著問了他好幾個(gè)問題,就算他喝醉了，也覺得不太對勁,他軟軟地嗯了聲,不肯再說話。

    謝歸瀾也沒有逼問他，他朝岑霧伸出手,想抱他，跟他說：“寶寶,先回家好不好？”

    岑霧還惦記著他的烤魷魚，謝歸瀾沒給他吃，他卷翹的睫毛都被黏濕,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雪白臉頰上也掛著淚,哽咽說：“我吃。”

    謝歸瀾心臟也跟著疼,抬起手給他擦了擦眼淚,就哄他吃，拆開袋子遞給他。

    岑霧戴著羽絨服帽子,大半張臉都被擋住，只露出個(gè)伶仃的下巴，他邊掉眼淚邊吃，抬起頭時(shí)眼眶紅紅的，委屈又可憐。

    謝歸瀾長了張冷郁俊美的臉，膚色也很冷白，只有薄唇殷紅，反而襯得人很薄情，就像談戀愛都得別人求著他，想接吻也得看他臉色，結(jié)果在旁邊寶寶長寶寶短，讓他小心燙。

    岑霧被說得煩了，伸手推他的臉，謝歸瀾就攥住他的手，說寶寶手怎么這么涼。

    張?jiān)匏麄儙讉€(gè)男生都喝醉了，趴在桌上睡覺，不然聽到會被嚇?biāo)馈?/br>
    已經(jīng)晚上十點(diǎn)多，店里剩下的客人不多，岑霧一直在哭，雖然哭得悶悶的，沒發(fā)出聲音，但也能看出來在哭。

    剩下的幾個(gè)客人都忍不住偷看他跟謝歸瀾。

    老板還以為小情侶吵架，他開店這么多年，已經(jīng)見怪不怪，在旁邊樂呵呵地笑。

    要是打起來他說不定還管一下，這哄著呢，能出什么事。

    岑霧吃著吃著，突然找手機(jī)，他扯自己的羽絨服帽子，睫毛都黏在一起，胡亂翹著，抽抽搭搭地說：“我…我沒給錢。”

    謝歸瀾又心疼，又覺得他可愛，薄唇忍不住翹了下，將手機(jī)遞給他。

    岑霧拿著手機(jī)，他醉懵懵的，解鎖都戳不準(zhǔn)，謝歸瀾幫他扶住，他才解開手機(jī)，然后頓時(shí)更不開心，眼淚掉得很兇，說：“我的錢呢？”

    “寶寶，”謝歸瀾漆黑的桃花眼抬起來，眼神很溫柔，哄他說，“我?guī)湍阏液貌缓茫俊?/br>
    岑霧不讓他碰，說討厭他，掉著眼淚自己戳手機(jī)，但暈乎乎的，連付款頁面都沒戳開，謝歸瀾沒辦法，只好伸手抱住他。

    謝歸瀾很瘦，但肩膀已經(jīng)帶上了從少年過渡到成年的寬闊，就很好抱，岑霧被他抱住，乖乖地沒再亂動。

    謝歸瀾拿過他的手機(jī)，本來想關(guān)掉，帶他回家，眼神落在屏幕上卻突然一怔。

    岑霧不小心戳到了他之前的搜索界面，就是謝歸瀾去給他買烤魷魚的時(shí)候，他自己醉醺醺搜的，上面赫然是：

    穿書為什么不帶系統(tǒng)？

    我的系統(tǒng)呢？

    為什么我沒有系統(tǒng)？

    穿書為什么不帶存款？

    ……

    謝歸瀾：“……”

    謝歸瀾沒顧上多想，烤魚店十點(diǎn)半關(guān)門，他給岑霧戴上圍巾，拉好羽絨服，就打算帶他出去，司機(jī)在外面等他們。

    岑霧抱住他的腰，雪白的耳根悶著紅，慢吞吞的，但很乖，讓人心軟軟的。

    謝歸瀾讓他抬胳膊，他就抬胳膊，給他戴圍巾，他也乖乖地抬起頭，那雙水霧彌漫的漂亮眼睛望著謝歸瀾。

    謝歸瀾忍住親他的沖動，嘴唇只在他發(fā)頂碰了碰，將人帶到懷里，就想往外走。

    張?jiān)匏麄儙讉€(gè)還沒醒，謝歸瀾本來沒打算管他們的死活，但岑霧也許會在意，說不定要不開心，這些人死了有點(diǎn)麻煩。

    謝歸瀾腳步一頓，他摟著岑霧轉(zhuǎn)過頭，屈起指節(jié)冷冷地叩了幾下桌子。

    “怎么了怎么了？”張?jiān)弈粐樞?，他驚慌失措地抬起頭，就對上謝歸瀾的冷臉，跟那雙在冬夜格外幽暗的黑眸。

    張?jiān)薇粐樀靡欢哙?，酒醒了一半?/br>
    謝歸瀾薄唇也抿得很冷，他什么都沒說，見張?jiān)薇犻_眼，就帶著岑霧出去。

    張?jiān)捱@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在什么地方，趕緊推了推旁邊幾個(gè)男生，“別睡了，怎么都在這兒挺尸？趕緊回家！”

    “回…回家?！贬F被謝歸瀾摟著，他好像聽到了張?jiān)拊谡f什么。

    他掙扎著想轉(zhuǎn)頭，卻被謝歸瀾的肩膀擋住，他眼睛還是濕的，在深冬街頭的燈光底下，雙眼也泛著濕潤的光。

    然后怔怔地說，“我也想回家?！?/br>
    謝歸瀾托住他的臉頰揉了揉，喉嚨有些發(fā)脹，他大概能聽懂，岑霧想回的并不是現(xiàn)在這個(gè)家，但他也不知道岑霧的家在什么地方。

    也許在很遙遠(yuǎn)的地方。

    他窮盡一生不知道能不能抵達(dá)。

    岑霧哼哼唧唧的，不太老實(shí)，又推謝歸瀾，不給他抱，自己往前磨蹭，晚上雪地很濕滑，謝歸瀾怕他摔倒，只能將他抱緊一點(diǎn)，低啞著嗓子跟他說：“乖，我們回家?！?/br>
    司機(jī)見他們出來，連忙下來給開車門。

    謝歸瀾沒聽過穿書，但顧名思義，就是穿到書里……也許，他的世界是一本小說，也不知道他在中間扮演什么角色。

    這樣就能說得通，為什么岑霧會這么了解他，為什么會知道很多根本不應(yīng)該知道的事。

    謝歸瀾不在乎什么小說不小說，他在這個(gè)世界存在了十幾年，他走過的每一步都刻在他骨骼上，他從不后悔，也沒有動搖過。

    他在這里認(rèn)識了岑霧，不管怎樣，這個(gè)世界對他就是真實(shí)的。

    但他的胸口仍然微微發(fā)脹。

    岑霧曾經(jīng)看過這本小說，他們之間的距離就好像抬頭看月亮一樣遙遠(yuǎn)，卻又很近，近到每個(gè)字，每一段他存在過的痕跡，都在岑霧掌心底下，能被他撫摸到。

    謝歸瀾扶著岑霧上車，岑霧又不老實(shí)起來，他抱著謝歸瀾的手臂，往他胳膊后面躲。

    岑霧半張臉都埋在圍巾底下，只露出一雙烏黑濕潤的眼，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嗓音悶悶的，小聲跟謝歸瀾說：“為…為什么這么黑?。俊?/br>
    謝歸瀾給他打開車后座的燈，岑霧瞥到車窗外的夜幕，也沒放開他，跟他說害怕。

    謝歸瀾穿了件黑色長羽絨服，他拉開拉鏈，將岑霧裹到懷里，岑霧趴在他胸口上，小聲地吸鼻子，但終于安靜下來。

    司機(jī)在岑家待了很多年，以前岑霧總欺負(fù)他，他不敢怒也不敢言，本來以為自己會討厭岑霧，現(xiàn)在看著他又很心軟。

    司機(jī)也不知道他在害怕什么，但哄他說：“別怕啊少爺，我把車開穩(wěn)一點(diǎn)，你睡一會兒，起來就到家了，沒什么害怕的?！?/br>
    岑霧沒說話，他埋在謝歸瀾懷里，謝歸瀾能感覺他攥著自己的毛衣，很快胸口就被濕透了一片，他心臟也跟著有了眼淚的潮濕。

    岑霧喝醉了很能撒嬌，話也很多，纏著謝歸瀾問你是誰啊，為什么抱我。

    謝歸瀾一開始說自己是謝歸瀾，然后岑霧又問他，他殷紅的薄唇勾了下，雙眼也似笑非笑的，帶著點(diǎn)惡劣，低聲說：“我是你男朋友。”

    岑霧趴在他懷里懵了一會兒，才不高興地說：“我…我沒有男朋友?！?/br>
    “你馬上就有了?！敝x歸瀾占他便宜，低頭親他冰涼的耳朵尖。

    岑霧被親得軟軟的，跟他車轱轆話，說：“我…我討厭你?！?/br>
    “嗯，”謝歸瀾蹭了蹭他說，“我喜歡你。”

    岑霧憋了憋，憋得冷白耳朵都泛起紅，他睫毛濕蔫蔫的，口齒不清地說：“討厭你?！?/br>
    “我喜歡你就夠了，”謝歸瀾很低地嘆了一聲，將他抱到懷里，低頭親了親他的發(fā)頂，說，“你討厭我也沒關(guān)系。”

    謝歸瀾從很小的時(shí)候就知道，愛是很痛苦的事，不管什么愛都一樣，得不到回應(yīng)就是痛苦的，總會很煎熬。

    就像他很愛宋令薇，他自己也可以承認(rèn)，他以前就是很愛宋令薇，哪怕她從來都不是個(gè)稱職的母親，他也沒有拋棄她，但宋令薇并不愛他，在很多時(shí)候恨一定是比愛更多的。

    他寧愿岑霧不喜歡他，也不想他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喜歡了他很多年。

    司機(jī)將車停在岑家莊園里，離主宅還有一段路，岑霧暈乎乎的，謝歸瀾就將他背了起來。

    他很難對關(guān)行雪他們有什么感情，但希望他們對岑霧好一點(diǎn)，岑霧應(yīng)該很喜歡他們，也不知道岑霧在另一個(gè)世界，有沒有人照顧他。

    謝歸瀾向來都很敏銳，他能感覺到岑霧其實(shí)膽子很小，走夜路都會害怕。

    岑霧之前去接他下班，每次晚上回家都緊緊地挨著他，要是他以前就認(rèn)識岑霧，就能陪他走很多的夜路。

    岑霧不愿意被他背，雙腿折騰著想下去，謝歸瀾卻牢牢攥著他的腿彎。

    岑霧掙扎不開，只能抱住他的脖子，掉著眼淚小聲求救說：“謝…謝歸瀾，來接我。”

    “你喜歡他什么？”謝歸瀾托住他腿彎，將他往上顛了顛，說，“他總欺負(fù)你?！?/br>
    岑霧自己對謝歸瀾連打帶罵的，但聽到別人說謝歸瀾壞話，就不開心，他掙扎得更使勁了一點(diǎn)，蹬著腿踹謝歸瀾，不許他罵。

    謝歸瀾被他踹了一腳，薄唇反而勾著笑，又套他的話，“是拿他當(dāng)男朋友的那種喜歡么？”

    岑霧趴在他肩膀上，抱著他的脖子，突然沉默了下去，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