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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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人面魚警覺, 寧和動它便動,始終將肚腹埋在水中, 用自己厚實(shí)的魚皮去扛她劍鋒。 一道黑光猛地側(cè)撞在魚背上, 將那大魚撞得渾身一歪, 但到底沒有被掀翻過身來,很快又穩(wěn)住了。 黑光順著余力扎入水中,轉(zhuǎn)眼間又掉頭騰空起來, 正是黑蛟寧皎。 寧和在思考。 她想,怎樣才能將她的劍穿破這條魚的魚皮, 刺透它的內(nèi)里? 那身幽藍(lán)色的魚皮極厚、極滑,她的劍鋒無處著力,也就無法留下什么傷痕。 她這幾日都在時刻地思索著:問題是出在劍上?她應(yīng)當(dāng)換做一些布滿鋸齒、凹槽的劍刃嗎? ——可寧和手中之劍是她的心劍,它無形、光潔、圓融,是她性靈所化。 若她的心中不曾有那些鋸齒、凹槽之物,那她的劍上便不會有。 也許我需要變化我的劍招,她也想過:我若以陰劍使海水凍結(jié),便能阻其去勢,再以破曉劍擊其頭顱…… 此時恰有時機(jī),寧和心隨意動,足尖一點(diǎn)高高躍起,一道劍光打出,那光蒙藍(lán),寒霜刺骨。 劍光所至處,海水寸寸凍結(jié),雪白冰凌好似一道素白長橋,橫亙過茫茫海濤,眨眼間由窄至寬,將方圓數(shù)丈海水盡皆化作寒冰。 大魚凝結(jié)在冰中,幽幽藍(lán)光順著冰晶折射而出,仿佛深淵般的黑水之中睜開一雙星空般的眼,又似天幕倒懸、一枚藍(lán)月墜落。那場景如斯瑰麗神秘,仿佛莊生之夢,叫人有剎那分不清是真是幻。 然而海濤翻滾,這點(diǎn)冰霜相較這無邊的海面而言,又不過浮沫星點(diǎn),轉(zhuǎn)瞬便又于水中破開碎裂。 但這一息的停頓對寧和而言已經(jīng)足夠——足夠她揮出第二劍。 破曉。 是天際劃破黑色夜空的第一抹淺淡白色,是天明前旭日吐出的第一抹鋒刃。它遠(yuǎn)比日月晦暗,是黑暗之中孕育出的光亮;它絕不灼熱,甚至是涼的,但也不像冰雪那樣冷,它是大地之上消耗殆盡前的最后一絲余熱…… 這一劍耗空了寧和內(nèi)府之中近半的靈力。 她向來是溫和的,可她在揮出這一劍時,心頭彌漫的是連她自己亦感到頗為陌生的冰冷殺意。 她傷到它了。寧和在劍光未落前就已篤定。 “嗡————” 從碎冰間掙脫的人面魚發(fā)出吃痛的嚎叫,它頭一次顯得憤怒起來,不再試圖潛入水中逃走,而猛地昂起巨大的頭顱拍擊水面,仇恨地朝著寧和掀起高逾數(shù)丈的洶涌浪頭,要與她對抗。 寧和回身一躍,手中之劍化作白光碎去,又重新凝于她足尖之下,供她雙腳一踏,再度靈活地跳起。 黑色的蛟龍游過來接住了她,載著她從傾沒而來的巨浪中穿空而起。寧和伏身在蛟脊上,抬手一握,劍光便又一次浮現(xiàn)于她的掌中。她毫不猶豫地回身一劍,將那追涌而來的浪頭斬碎。 波濤如怒,狂風(fēng)呼號,此刻寧和置身于這天昏地暗之中,心中卻格外的安靜。她回憶著自己方才的那一劍。 是哪里有不同? 為何這一劍,她卻又能破開那層魚皮? 她想起她出劍時,心中一心想的是她的劍如何才能更鋒利。 于是她的劍變得鋒利。 寧和這一刻終于徹底明悟。 她這柄劍非金非石,乃至無形,她的劍是她的心 、她的魂魄、她作為寧和此人的一切。 她的這把無形之劍到底要如何尖銳無匹、無堅(jiān)不摧? ——只要她的胸中飽藏殺意。 而她的劍斬的也不該是任何有形之rou、有形之體,她斬的,該是性靈三魂。 當(dāng)寧和再度抬起拿劍的手時,原本海中攪風(fēng)卷浪的人面魚猛地一頓,像是覺察到了極致的威脅,毫不猶豫地一頭朝海水中扎去。 它想像從前那樣逃走??蛇@回它再沒能成功。 寧和揮出這一劍后,就收起了所有動作,就這么負(fù)手立在黑蛟背上,垂眸望向海面的目光之中含著幾分悲憫、幾分嘆息。 “嗡——!” 長空云層乍破,天光一線若煙。一抹青芒成卷,迎風(fēng)而展,海浪狂風(fēng)之間巋然不動,正是青云榜顯化而出。光華湛湛,展出一卷人間。 卷上山川草木間,一抹淡藍(lán)的幽光微微亮起。它藏在云霧之中,擺尾游弋,隱約是一條大魚形狀。那云霧像是無數(shù)細(xì)長的鎖鏈,將這抹藍(lán)光牢牢鎖在其中。 于是這縷霧中有了形。 青云榜第一十四席,人面魚,歸位。 這海中興風(fēng)弄浪數(shù)日的巨魚在被那道迎面斬來的月白劍光觸碰到的一剎間,整具龐大的身軀微微一僵,只來得及發(fā)出最后半聲戛然而止的哀鳴,便再不見動彈。一個浪頭,就這么朝著水中沉沒了下去。 涌動的白浪包裹著它,卻再也無力將它托舉。 海濤聲中驟然響起一陣陣女人的慟哭,如怨如訴、凄厲若鬼。 那哭聲縈繞耳畔,經(jīng)久不散,直至三日后天上烏云散盡,海水退去,曾被淹沒的大地重見天日,遠(yuǎn)處的海面亦回歸了風(fēng)平浪靜,涌動的海風(fēng)中依舊纏繞著哀泣的余音。 寧和在山頭找到了咸洪。 披頭散發(fā)、形容憔悴,一身皺巴巴的長衫從那日起就沒再換過,濕了又干,結(jié)著泥土和鹽漬,狼狽得像個乞丐。 這瘦小男人坐在潮水褪去后的巖石上,怔怔地望著海面的方向。他的妻子貢索坐在離他不遠(yuǎn)的身后,幾名村人陪在她身旁。 但所有人都沉默著。直到看見寧和足踏劍光從天邊掠來,才有人站起身來,朝她行禮。 更多的村人分布在遠(yuǎn)處,水淹過后的大地呈現(xiàn)出一種暗淡的灰色,草木塌伏、房屋不再。好在有許多魚鰻、蝦貝遺留在了海灘上,死里逃生的人們正在分散著撿拾。 遠(yuǎn)遠(yuǎn)看見寧和的,全都朝著這邊聚了過來。人們躬身、叩拜,口中念念有詞,許許多多張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面孔上掛著激動、崇敬,嘴里喃喃著寧和聽不懂的話語。 貢索坐在人群里,像是恍了,才從地上爬起來,有些惶恐地說道:“仙人……您來了?!?/br> 寧和朝她頷首,目光看向咸洪。 咸洪還坐在那里,動也不動。貢索走過去,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咸洪抬起頭,卻沒有看向他的妻子,他望著寧和:“你殺了她嗎?” 他的眼睛發(fā)紅,皮膚干裂,矮小又疲憊地委頓在地上。嗓音沙啞得像沙礫,仿佛已許久沒有開過口。 寧和微微皺眉:“誰?” “魚。”咸洪說,動了動腳,慢慢撐著地面爬起來:“那條魚。你殺了她嗎?” “是?!睂幒蛧@了口氣,“人面魚興風(fēng)作浪,我已將其斬于劍下?!?/br> 咸洪手一松,跪倒在那里,以手撫面,沉默良久。 貢索大約怕他觸怒“神仙”,在悄悄地推他的肩頭。 寧和見狀搖了搖頭:“嫂子無需如此……我這幾日暫不會離開此地,若咸兄有心一敘,自可來尋我?!?/br> 說罷,劍光一點(diǎn),人已遠(yuǎn)去。 . 海水將和息島上沿海的漁村盡皆摧毀,村人們?nèi)缃駸o家可歸,只得三五作堆,四處撿些枯枝浮木,在背風(fēng)之處搭起一間間簡陋的窩棚。 海水浸透的濕柴升不起火來,許多人只能將撿來的魚蝦捧在手里生吃硬啃,勉作飽腹。 寧和踏著劍光往來其中,見有難處的,便搭上一把手,幫著賣些力氣。 寧和于青云頂上耽擱年余,原本自然想著能盡快離了和息島,再經(jīng)魚烏,早些回大趙去。未曾想恰逢這人面魚一事,如今也還脫身不得。 相助此地村人只是其一,寧和如今停留此地,還因?yàn)閷庰ā?/br> 那日人面魚葬身海中,寧皎重新化作人形后,對她說的第一句話是:“我當(dāng)習(xí)水?!?/br> 寧和愣了愣,下意識問了句:“習(xí)水?為何?” 寧皎面色肅然:“他們說‘仙人乘蛟龍,蛟龍擅弄水’。我既為蛟龍,便當(dāng)擅水?!?/br> 他顯然十分認(rèn)真,這幾日都浸身海水之中,一刻也不曾出來。 寧和聽了寧皎所言,雖有些不解,但左右不過耽擱一陣,也就隨他去了。 只是她自己內(nèi)陸出身,本身并不擅水性,思來想去,也只有學(xué)過的那門“穿瀑訣”算是勉強(qiáng)沾個水字。便將篇文背給這位學(xué)生聽過,又結(jié)合自身經(jīng)驗(yàn)講了一講。 于是如今海邊既有女子慟哭之聲,又有黑蛟弄水之聲,波濤起伏,數(shù)里可聞。 寧和立在劍上,遠(yuǎn)遠(yuǎn)地往那方望了片刻,見那長蛟仍在水中撲騰不休,便調(diào)頭離開了。 如今滿島房屋盡皆被毀,寧和只得在島上一處矮山壁上鑿出了一間巖洞,以供自己打坐之用。 第九十七章 海上的日升, 無論第幾次見,都是如斯壯美。 寧和不常飲酒,只給自己煮了一壺?zé)崴? 就著一條穿在枯枝上的烤魚, 盤腿坐在高大的巖石上, 遙望遠(yuǎn)處橘紅的太陽自淡藍(lán)的海水中緩緩爬起。 海水近岸,是一種朦朧的青色, 從淺青至深綠,一層層渡到紅日的邊緣。偶有幾星白鳥掠過。 地上柴禾不多,火焰很快燒暗下去,只剩下余灰一簇,亮紅的火星一閃一閃,仍炙烤著那條魚,滋滋作響。 寧和將目光從遠(yuǎn)處的海面收了回來,隨手將那條魚取下來:“咸兄既來了,又何必踟躕不前?!?/br> 咸洪嘆了口氣,告罪道:“原是洪失禮,還望仙人恕罪?!?/br> “只還叫我寧和便是, 我與兄臺相識一場,緣何生疏至此?!睂幒鸵矅@氣, 反手將手中烤魚遞給他, 拍了拍身畔:“咸兄不棄, 請來此處同坐。紅日初升,景致甚美。” 寧和歇腳在巖山上,咸洪一大早爬上來很費(fèi)了番力氣, 也真是餓了,便當(dāng)真不客氣地把魚接了過來, 往旁邊一坐,埋頭大嚼起來。 寧和笑了笑,并指一點(diǎn),從底下一株樹上給他削了只青椰子來,叫他不至于噎著。 咸洪道了聲謝。 寧和說:“咸兄,可是有何好事發(fā)生么?” 前幾日見他,只覺得這人頹唐不已,有一蹶不振之態(tài)。今日再見,卻還算齊整,此回過來見她,還收拾了一番,穿了身干凈衣裳。 咸洪咧嘴一笑,眼神有些復(fù)雜:“是,我妻貢索……有孕了。” 這自然是好事。寧和于是眼中也露出幾分欣喜,抬了抬手中水壺朝他一敬:“那便在此恭賀咸兄了?!?/br> “是……多謝?!毕毯槭媪丝跉?。 寧和這幾日駐足于此,每日打坐練劍,偶有停歇,便是觀這日升日落。海水滔滔,日升于斯,亦落于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