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身子脆弱無比，但妖怪的身子不一樣。只要勤加修煉，便可長生，便可刀槍不入，甚至可以成仙。

    巫咸被嚴(yán)洵奪舍，可巫咸仍在那具身子里面。

    他記起大鄴城那件案子，白芥子手下的妖怪便是通過奪舍的法子，借身還魂。

    可他當(dāng)夜讓姜無雪逼問了半宿，那幾個妖怪皆說：三年來，他們中沒有一個成功奪舍。

    難道真的有妖怪或人，學(xué)會了奪舍？

    而且奪的并不是人的身子，而是妖怪的身子？

    想到此處，姜杌掏出巫咸與巫九息的畫像，“你幫我問問其他妖族，是否見過這兩人？”

    越桃收了畫像，言明五日后給他們消息，“五日后便是百花魁節(jié)，我馬上去幫你們問人。五日后，齊郡玉妃河見。”

    三人等她離開，結(jié)伴踱步回客棧。

    孟厭趁姜杌低頭想事，湊到花魄身邊，“我以前和姜杌，看起來如何？”

    花魄扭頭看了一眼姜杌，捂嘴偷笑起來，“極為恩愛！上回姜無雪下山收銀子，還讓我們準(zhǔn)備好禮錢，說你和妖主不日成親?！?/br>
    “那那那，你們準(zhǔn)備了嗎？”

    “城中所有妖怪湊了五千兩黃金。單單我，便給了三百兩?！?/br>
    孟厭大贊花魄大方，“你這小妖，真是有趣！”

    花魄莞爾一笑，“畢竟姜無雪放言，誰給不夠一百兩，他便找誰的麻煩?！?/br>
    “姜無雪很可怕嗎？”

    “反正別惹他就行?！?/br>
    回去的路上經(jīng)過玉妃河，岸邊有數(shù)百位工匠正在忙碌，修繕百花魁的神像。

    近兩層樓高的神像，于玉妃河邊拔地而起。整個神像由百花魁之身像，與底座的百花組成。

    此神像所雕刻的百花魁，翩然欲飛。

    頭綰雙環(huán)望仙髻，身穿雜裾垂髾服，層層相疊，華帶飛髾。唇上朱櫻一點，柳眉如煙。觀之面貌盛顏仙姿，妙相莊嚴(yán)。

    若站在神像下仰望，更是顧盼生輝。

    桃花玉面，一貌傾城，的確不負(fù)百花魁的名字。

    孟厭駐足不前，“她長得真好看?！?/br>
    雖說百聞不如一見，可今日一見百花魁，花魄心覺平平，“還行吧。我有一個活了兩千歲的同族，比她還美呢?！?/br>
    越活越久，還能越長越美。

    孟厭一時有些羨慕，“唉，做怨妖也不錯?！?/br>
    姜杌瞄了一眼神像便扭頭過來尋孟厭，“走吧，先回客棧?！?/br>
    孟厭邊走邊回頭看百花魁，言語間酸澀難辨，“這般美的仙女，真想去天庭瞧瞧。”而后，她話鋒一轉(zhuǎn)，興奮道：“瞧完了仙女，再去看看幾位俊美的上仙～”

    “快走！”

    “小跟班，你急什么?！?/br>
    百花魁節(jié)臨近，今日的客棧，來了不少人。

    姜杌牽著她穿過人群，聽見掌柜正給一女子賠罪，“姑娘，并非小人收錢不辦事，那位公子一眼便拆穿了小人的謊話?！?/br>
    那女子不依不饒，“我為了和他住一間，多付了不少銀子。”

    “姑娘，一人一間最是寬敞，你可以去找他?！?/br>
    “不行，他近來說自己修生養(yǎng)性，我好不容易才想到這招?！?/br>
    姜杌在心中嗤笑女子比孟厭還好色。

    不曾想，一上樓看見兩個眼熟之人。再一回頭，好色的女子正笑著與他們招呼，“孟厭，姜杌！你們怎么也在這兒？”

    孟厭一看到顧一歧，趕忙放手?？山晃盏镁o，她只好心虛低頭往后面站。

    月浮玉：“你們不是去招搖山了嗎？”

    姜杌：“說來話長，進(jìn)來說吧?！?/br>
    幾人坐在房中，姜杌慢慢說起他們?nèi)フ袚u山打聽到的消息，“巫九息消失了。族中人以為她成仙，十年來不曾尋找。有人曾看見她出現(xiàn)在齊郡，我便想著來碰碰運氣。”

    月浮玉聽完，拿出一張紙，“是即公山那群人的招供書。據(jù)他們說，捕食妖怪和神仙，困住其魂魄的法子，皆來自齊郡的一個人。他們還說，這個人換了不少身子?！?/br>
    “換？”

    “對。換身子?！?/br>
    即公山食妖怪的人，共三十二人。

    幾十年前，這三十二人與齊郡的那名男子是同村。某日，一個面生的男子回村，堅稱他就是村中某個外出的男子。

    起初，村中人以為他是學(xué)會了易容之術(shù)。后來，有人聽見男子的兒女問他，“爹，我們何時也能與你一樣，長生不老？”

    村民一合計，將男子與兒女綁到祠堂，欲燒死男子。

    男子為了活命，情急之下，說他有一個法子可以讓他們長生不老。

    法子便是：吃妖怪，吞內(nèi)丹，變成非人非妖的怪物。

    這幾十年間，他們靠著男子傳授的法子，果然不老不死。

    但是，妖怪的內(nèi)丹，凡人的身子無法承受。他們雖然得以續(xù)命，但此生再也不能踏出即公山。

    孟厭：“他們?yōu)楹纬耘ｎ^馬面？”

    月浮玉：“因為男子半年前曾回村，教給他們捕食神仙，走出即公山的法子。”

    此話一出，孟厭遍體生寒，“他們是人啊……”

    顧一歧：“因為是人，所以長生不老的欲念更重?！?/br>
    男子走前，再三叮囑他們，神仙不比妖怪。若神仙出事，天庭與地府定會查到他們。

    可他們被困在即公山幾十年，急不可耐想要走出去。

    那日路過的牛頭馬面，成了他們第一個捕食的神仙。

    可惜，男子騙了他們。

    孟厭驚詫萬分，“你的意思是，男子是故意騙他們吃神仙，好讓天庭和地府發(fā)覺，抓住他們？”

    月浮玉點頭，“是。”

    說到此處，姜杌問道：“換身子又是何意？”

    月浮玉指著招供書上的幾句話，“男子告訴他們長生的法子后，他們又囚禁了男子近三年。直到確定法子無誤，才將其放走。但為了長久地控制男子為他們所用，他們抓住男子的兒女，逼迫男子每十年回村一次。”

    男子每次回村，樣子全不一樣。

    村中人懷疑他瞞下其他長生不老的法子，男子卻說：“我這個法子，你們做不到?！?/br>
    上一個十年，男子的兒女被妖怪所傷，一命嗚呼。

    男子得知兒女慘死，并未多說什么。直到半年前，他突然回村，說他打聽多年，終于幫他們找到一個一勞永逸的法子。

    村中人信了，可是吃了牛頭馬面，他們依然不能走出即公山。

    孟厭訝然：“這人已換了不少身子，竟還放不下兒女嗎？”

    崔子玉：“人嘛，骨rou親情，斷不了割不斷?！?/br>
    姜杌：“他們既知曉男子在齊郡，是否知曉男子叫什么？”

    “嚴(yán)洵?！?/br>
    “巧了不是，我們也在找嚴(yán)洵?！?/br>
    第94章 百花魁（三）

    姜杌將酒坊女子之言告知給眾人，“若她沒撒謊，巫咸的身子應(yīng)是被嚴(yán)洵所占。可奇怪的是，巫咸的魂魄依然在自己的身子中，只是再不聽巫咸的使喚罷了?！?/br>
    兩樁案子皆指向同一個人，月浮玉提議道：“既是一個人，便一起查吧?！?/br>
    姜杌應(yīng)好，孟厭卻突然跳出來，“姜杌受傷了。不如我跟著你們，讓他先回攪亂荒療傷？”

    月浮玉點頭，姜杌原想解釋幾句留下來，反被孟厭一把捂住嘴。

    等把其余幾人送人，孟厭語重心長道：“你眼下受了重傷。萬一碰到厲害的妖怪偷襲，我豈不是人財兩失？”

    “嗯……”姜杌局促不安地去碰她的手。見她沒拒絕，手指勾起她的尾指，緊緊將她的手握進(jìn)掌中，溫聲叮囑，“別亂跑、別逞能、別貪財。還有，少跟顧一歧說話?！?/br>
    “你大度些?！?/br>
    “孟厭！”

    “知道了，小氣鬼?！?/br>
    “聽話?！?/br>
    姜杌連夜離開，走前承諾會在百花魁節(jié)當(dāng)日回來。

    孟厭自個在房中躺至天明，蠟燭燃了一夜，她盯著無人的角落自言自語，“到底誰在盯著我??？”

    自姜杌離開，那種毛骨悚然的感覺瞬間襲來。

    燭影晃動間，好似有人立在角落，睜大雙眼死死盯著她。

    隔壁有了響動，孟厭趕緊奪門而出。

    他們今日去的是城中鏢局，因即公山的那群人說，嚴(yán)洵原先是個鏢師。

    孟厭走在后面，與崔子玉和花魄抱怨，“那間房鬼氣重，我總覺得有人盯著我?！?/br>
    崔子玉：“不如你搬去與我一塊住？”

    花魄快人快語，“可你的房中，不是有一個男子嗎？”

    她昨夜聽到隔壁房中，時有咿咿呀呀之聲，偶爾聽得幾句男子惱怒的話語。

    昨夜妖主走時，曾細(xì)細(xì)交待過她。要她時時跟著孟厭，尤其要防著男子與孟厭接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