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在我看來這是一回事?！?/br>
    他：“怎么說？”

    玉堂：“當官的要是個個公正廉明，哪還有草寇。你什么時候想好了跟我說?！?/br>
    他：“我想什么。”

    玉堂：“想上山呀。”

    他：“滾！”

    無故缺崗，次日他又被蕭郁臭罵一頓，只恨分身乏術，很多事都心有余而力不足。連蕭郁都伺候不暇，與蕭遣漸行漸遠也在自然之中，翻臉不過是縮短了“絕交”的時間而已。

    總有一天蕭遣會想明白吧。

    “一群廢物！”

    大朝上，蕭郁大發(fā)雷霆，當即革了四名將領的職。

    永定元年的修水征寇之戰(zhàn)，蕭郁是鐵了心要斬草除根、殺一儆百。

    軍餉給足，兵強馬壯，派出的將帥皆資歷深厚、戰(zhàn)功赫赫。雖然修水反賊武藝高強、用兵如神，但客觀而論，朝廷的兵力無論是數(shù)量還是質量都優(yōu)于叛軍三倍。

    李顧曾與蕭郁在沙盤上演示過戰(zhàn)況，無論何種戰(zhàn)術，不出意外的話都是朝廷取勝。結果十萬精兵在韶州磨了半年之久，一會兒回傳十里瘴氣導致大軍舉步難行，一會而回傳干旱缺水導致大軍師勞兵疲，一會兒回傳反賊屢施jian計導致大軍內部分裂……

    雖然有過一兩則喜訊，但十戰(zhàn)九輸，最終投降。

    這不是顏面的問題，而是一件不大可能發(fā)生的事竟發(fā)生了，連勢均力敵都做不到，那便不是硬實力出了岔子，而是人心亂了。

    朝廷一輸，南方的造反氣焰愈發(fā)高漲，北方的外敵虎視眈眈，任其得意下去，天下就要反了。

    緊張的局勢如一只無形的手掐住蕭郁的喉嚨，蕭郁的憤怒則化作煉丹的爐火炙烤著每一個臣子。今日的朝堂已經(jīng)過了四個時辰，氣氛壓抑，如坐針氈，一兩個體質虛弱的老臣當庭餓暈，被抬了出去。

    蕭郁將寫滿敗績的奏疏扔在將領臉上，氣息已經(jīng)不暢：“朕才登基一年，你們打量朕沒有脾氣故意做出些爛績，那你們就打錯了主意！朕今天放話在這，修水叛軍必剿，再輸你們就……”

    蕭遣咳了一下，打斷道：“陛下，時候不早，該下朝了，改日再議不遲。”

    蕭郁聽出蕭遣話里有話，宣布下朝。蕭遣留下四命將領，移步勤政殿。

    他作為蕭郁的“御筆”，上可入大朝旁聽，下可進出勤政殿，雖不發(fā)聲，但事事入耳。蕭遣說不再見他，除非他罷職，否則不太可能。

    為了不臟蕭遣的眼睛，他已經(jīng)一天沒有抬頭了。蕭遣也沒瞧他一眼，不針對他的時候，蕭遣意外老成，像一個人到中年不茍言笑的寡夫。

    第095章 變壞（11）

    四名將領候在殿外,蕭郁緊閉著眼仰靠在椅背上，在無外人的時候他才會袒露出內心的軟弱?！案?，我頭痛……”

    新帝登基后的第一場仗意義重大,文武百官、萬千子民、內賊外敵都在盯著少帝能否破除前朝留下的的弊害,并以此定性。贏,則少帝年富力強、治國有術，百姓可安；輸，則少帝平庸無能,軟弱可欺，敵寇伺機而動。

    輸于帝國的打擊是毀滅性的。蕭郁深知這一點,才會重兵出擊,結果大敗虧輸。當務之急是立馬反擊,掙回聲勢。

    蕭遣走到椅子后為蕭郁按揉太陽xue,直言道：“關于關南軍兵敗的原因，我不信服,言官不經(jīng)沙場,所上奏疏只是片面之語，若憑此懲處將領,恐怕底下士兵不服而埋怨陛下失察,沒有人比那些將士更期望凱旋,陛下該聽聽不同的聲音，再做判斷，以防蒙蔽。建議陛下待會一一審問他們,或有新的說法,再派人去韶州、軍營暗查,了解百姓和士兵是如何評論此戰(zhàn)。懲罰不急這一時，若不探究明白,二次征剿只怕重蹈覆轍?！?/br>
    他的桌位在殿的西南角，這個位置看到的是蕭遣的側背影，總之蕭遣背后不長眼睛，他便大大方方抬起頭來，不得不說，認真起來的蕭遣驀然生出拒人千里之外的孤僻感，今天又穿的是天縹色衣衫，像書里描繪的可遇而不可求的冷面美人。

    恍然入神，腦子里冒出一句詩：彼其之子，美如玉。

    蕭郁點點頭，問他道：“你怎么看?！?/br>
    美如玉，殊異乎公族……

    “江熙！”蕭郁又喚了一聲。

    “??？”他回過神來，起身拱手垂眸道，“楚王說的是。臣認為比起探求克敵之法，探究叛軍如何源源壯大更為重要，百姓為何為寇而不為民，這里面或有破敵之法，亦是朝廷不可忽視的根源問題。若匆忙論罪，不會彰顯陛下重視兵事，更會讓人以為陛下只會一刀切，毫無帝王鎮(zhèn)定從容的風范。陛下需要冷靜下來?！?/br>
    蕭郁盤腿打坐，據(jù)說這樣可以平心定氣，片刻后果然收獲些平靜，睜開了眼，挨個傳將領進來詢問。

    將領一開始還是朝堂上的陳詞，似早串好了供。

    蕭郁拿起桌上的一疊奏疏往地上一扔，道：“戰(zhàn)敗的事實朕已不究，戰(zhàn)敗的原因若不是你說的，那就是欺君。這可是你為數(shù)不多自證的機會，你最好清楚自己在說什么。別以為瞞得住，朕還沒笨到偏信一家之言?！?/br>
    將領猶豫著，思來想去，最終道出心中的不平：“軍餉壓根沒有按數(shù)給到三軍！求陛下明察！”

    第二個將領道：“末將認為陳都督行兵作戰(zhàn)多有刻意的失誤之舉，舍近而求遠、避重而就輕、拖延行程，致使我軍漸漸失掉優(yōu)勢?！?/br>
    第三個將領道：“陛下啊，修水叛軍得民心所向，韶州百姓多視我軍為敵，真是戰(zhàn)之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