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是他，得知實(shí)情后蕭郁也為此深深自責(zé)，那是瀕死一般的窒息，他如今都沒能緩過勁來，今日一提，像天降巨石再次壓在他心臟上。

    這個(gè)劊子手的目的達(dá)到了，并在他面前炫耀戰(zhàn)績，真是一個(gè)善于玩弄人心智的惡魔！

    江熙的憤懣無法疏解，向前一傾，連同椅子一起栽倒，額頭狠狠撞到了地面上，疼痛帶走他的注意，才得以從內(nèi)心的魔障走出來。

    眾人忙的將他扶起來。他寬慰自己“反正金作吾要死了”，才贏了似的冷靜下來。他：“我再問你，你投靠東涼，初心是要推翻大齊嗎？”他要探一探此人的底線是不是無可救藥。

    金作吾沉默良久，差點(diǎn)睡過去，而后道：“不是。我原想兩軍開戰(zhàn)后，我臨時(shí)倒戈，打東涼一個(gè)措手不及?？晌覜]想到，你們會退兵，將闕州拱手相讓?！?/br>
    “呵，沒想到……”江熙啼笑皆非，“所以是我們的錯(cuò)？你既有聯(lián)手之意，密談時(shí)為何拒絕議和！你們哪怕只是退兵，我們也不至于退出闕州！”

    林三爺解釋：“那日密談已被東涼探子知曉，若示和，東涼必然對我義軍建立防御，以他們的戰(zhàn)力，義軍敵不過，于我們不利?！?/br>
    一名頭領(lǐng)自嘲地道：“所以我們從偷襲糧倉開始，就是為了倒逼朝廷，結(jié)果促使賠了闕州……太荒謬了！”

    金作吾：“闕州失守，是大齊一場刮骨療傷。”

    這一點(diǎn)與李顧的觀點(diǎn)不謀而合！

    “可這場刮骨療傷對于大齊有沒有必要！”金四娘崩潰得嘶吼，“這么多年來，山莊遭了多少謾罵，你好受嗎？我受不了！不這么做，難道就好不起來嗎！”

    金作吾精神迷惘：“我不知道。我也經(jīng)常這么問自己，好在山莊如今好過了，我受得住。”

    江熙：“賭徒！萬一東涼繼續(xù)南下，大齊還有命嗎，東涼吞并大齊后，山莊又有命嗎！”

    “我承認(rèn)，你們退兵，教我賭輸了一局。不論是你的主意還是李顧的主意，此舉實(shí)在心大……咳咳……”金作吾咳出了血來。

    金四娘忙地為金作吾擦拭，慌了，回頭近乎哀求地跟江熙道：“別說了！大哥嘴上說不在乎，心里是難過極的，不要刺激他了?！?/br>
    “明明是他激的我！”若不是有【包治百病】加身，保不定他也要嘔出血來。

    “有的人志大才疏……有的人德不配位，有的人空有善心，碰上大事卻毫無用處，更以其淺薄的道義指點(diǎn)江山……過去我常常受累于此，后來我想明白了……我這一生都在賭，每下一注都寢食難安，遇見你們，我決定孤注一擲?！苯鹱魑峤弑M全力地伸手向江熙。

    頭領(lǐng)們方給他松了綁。他隱忍地咽下一口氣，坐到床邊：“那為何當(dāng)下你還有聯(lián)合東涼分裂大齊的想法?！?/br>
    金作吾這會子連睜開眼皮的力氣都沒有了，卻還是抓住了他的手，氣若游絲道：“不要失去……狠性。我把……山莊剩下的五萬人交給你了，現(xiàn)在起，你……你就是修水山莊的……第一頭領(lǐng)！”

    金作吾說完便撒了手，再來不及回答他的問題。

    “大哥！大哥！”

    眾人撲到床邊，搖晃金作吾的身子。他頓時(shí)腦海一片空白，只知發(fā)生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愣愣地走到一旁，冷看這一幕。

    外面的人聞聲沖了進(jìn)來，確認(rèn)金作吾徹底沒了氣息后放聲大哭。

    他踉蹌了幾步撞上書桌，桌面整齊地?cái)[放著金作吾的筆稿，他背過身去深呼吸，無意掃開了一頁紙，上面扭扭捏捏地寫著六個(gè)字，斷斷續(xù)續(xù)的筆墨可見提筆時(shí)的疲憊。

    ——吾終不能作吾。

    這或許是金作吾為自己的一生做下的總結(jié)，不知是哪個(gè)字眼刺激了他，惹得他無聲地悲泣起來。

    這幾年，實(shí)在是太累了。

    第132章 山大王（8）

    他沖出門,往樓下奔，迎面撞上趕來的花靨，肖旦抱著歡歡屁顛屁顛地跟在后頭。

    花靨：“怎么了？”

    江熙：“我想歡歡了。給我?！?/br>
    “嘻嘻！”歡歡也想他了,小身子撲向了他。

    江熙抱過歡歡跑了出去,花靨和肖旦不安地跟上。歡歡以為是追逐玩鬧,激動得蹬著小腿，“咔咔咔”地笑。

    跑了小半刻，歡歡笑得奶都吐了。江熙這才停下,坐在了草地上。

    日光和煦，風(fēng)也溫柔,是個(gè)宜游的天氣。

    他靜靜看著歡歡專注地把玩花草,rou嘟嘟的白嫩小手把草揉得蔫了吧唧的,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然后討賞似的遞給他，沖他“喔”一聲,他心中的陰霾便散了大半。

    這時(shí)又飛過一只蝶,歡歡當(dāng)即被吸引了去，雙手撐著地面,小腿蹬直,屁股墩翹上了天,想要站起來，卻不知該動哪里，點(diǎn)了xue似的僵住,而后累得翻倒,眼看蝴蝶飛遠(yuǎn),急忙忙爬上前，最后被自己的沒用氣哭了。

    “看這,不哭了?！苯蹙幜酥换ɑ@哄她。

    好奇心統(tǒng)領(lǐng)了她的小腦瓜，忘了哭，自顧自玩耍起來。

    “你知道，做你的爹爹我有多開心？”他與歡歡低語，完全忘記了身后還有兩人，“我們一塊好好的，就什么都不怕?！?/br>
    花靨晃了神，等回過神時(shí)，發(fā)現(xiàn)肖旦抱住了自己的腰，并在自己的衣裳上擤了一把鼻涕。

    “你惡不惡心。”花靨冷道。

    “呃？”肖旦方才不禁鼻酸，忘了形，習(xí)以為常地埋到花靨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