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在的，六鎮(zhèn)是出了名的窮。提起六鎮(zhèn)軍戶大家腦子里浮現(xiàn)出的第一印象就是“窮”。

    “不若先支個攤子？”劉掌柜一邊建議一邊打量賀蘭定的神色，見賀蘭定并無羞惱之色，才放心大膽地繼續(xù)說道，“反正在市集上支個攤子不需要交市租。”如此一來可降低投入成本與風險。

    “多謝掌柜指點！”

    四日后，絹布換來的黃豆終于抵達了懷朔鎮(zhèn)，城北賀蘭大宅的豆腐作坊正式營運了。

    第二十六章

    賀蘭大宅產(chǎn)出的第一批豆腐沒有立刻投入市場, 而是分別送到了城外斛律部落和城西將軍府。

    “不知道這次將軍會賞賜多少絹布！”阿史那虎頭搓手期待著。上一回不過送了個豆芽菜的泡發(fā)之法就得了那樣多華美的絲絹布匹，這一次可是更加復雜的豆腐，應該能給更多的獎賞吧。

    賀蘭定卻不指望能有什么賞賜, 甚至希望外祖父能夠輕視自己這次送去的豆腐, 因為目前他還不想交出制作豆腐的方子。

    賀蘭定摸不準將軍外祖父對自己的態(tài)度和感情, 總覺得有些奇怪的, 心底一直有個聲音告訴賀蘭定：他們看不上你。

    更準確地說, 外祖父甚至阿母，他們看不上曾經(jīng)的賀蘭定，更看不上已經(jīng)沒落的賀蘭部落。

    曾經(jīng), 外祖父作為懷朔鎮(zhèn)將為了管控領地, 將女兒嫁給了鮮卑貴族賀蘭家族。

    如今, 賀蘭部落式微，作為部落首領的賀蘭定不得不依附于外祖父，以期在懷朔鎮(zhèn)便宜行事。

    果真應了那句：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風水輪流轉。

    賀蘭定將第一批豆腐送去將軍府，不是為了賞賜, 而是希望自己在鎮(zhèn)上開豆腐店的事情可以在外祖父跟前過個明路。

    避免以后自己遇上什么麻煩上門求助, 外祖父卻兩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

    城西將軍府，段家父子正在書房中談話，說得正是豆芽菜泡發(fā)之法的推廣。

    “那個方子我送去了五原郡?！倍伍L淡淡道。

    段家因為豪族的身份被遷徙至北疆，但是段家大宅仍然在五原郡，作為家主的段連如今任安北府司馬。

    段長這一支卻是段家支脈, 段長為懷朔鎮(zhèn)將, 長子段寧為其下軍將。父子二人被困寂寥北地, 做夢都想重返中原。因此才會絞盡腦汁到處鉆研。

    “真是什么好處都被主家得了去?！倍螌幧裆珣崙?。豪門大族, 嫡脈主枝和旁系支脈之間猶如天壤之別，兩者之間能獲得的家族資源無法相提并論。

    “莫要說這種話！”段長呵斥。雖不滿于如今的官職地位，可是段長也不得不承認，自己能走到現(xiàn)今這一步，離不開家族的幫扶，自然容不得兒子非議家族。

    看著倔強的兒子，段長嘆氣，自己已然將軍暮年，前途至此，可是自己的兒子還年輕，不能一輩子陷在六鎮(zhèn)——但凡有一丁點眼光的人都能看出，六鎮(zhèn)已經(jīng)沒有前途了，這片曾經(jīng)作為國之爪牙的榮耀之地已經(jīng)被朝廷拋棄了。

    “司徒大人那邊......”段長曾經(jīng)寄希望于朝中權臣高肇能夠拉自家一把，可如今高肇與皇帝斗得火熱，哪有精力去管一個小小鎮(zhèn)將的事情。希望落空的段長不得不將目光又投向了段家。

    “只希望他們能夠如父親所愿吧?！倍螌幉⒉豢春枚渭摇?/br>
    父子二人正說著話，守門小將來報，言是賀蘭首領又送了吃食過來，“名為玉容膏?！?/br>
    “送廚房去吧?！倍伍L不以為意，胡兒們能有什么山珍海味，約莫不過奶疙瘩、酥油之類的東西。

    “那孩子倒也是孝心?！倍螌幱兴杏|，想起一件事來，“上回地震，那孩子來府請安，結果被門房打發(fā)走了，卻不見憤懣之色，足見孝心?！?/br>
    段長卻道，“哪有兩手空空來請安的?！?/br>
    段寧為賀蘭定開脫解釋，“那會子兵荒馬亂、人人自危，哪里還顧得上那么多的禮節(jié)?！?/br>
    非是段寧對賀蘭定另眼相看，只是他心疼二嫁草原的長姐，對于長姐的兒子不免愛屋及烏。

    “話說回來，那孩子年紀也不小了，按照鮮卑早婚的習俗，這年紀都該當?shù)??！倍螌幮⌒拇蛄恐赣H的神色，“如今....賀蘭部落又沒落不少，恐怕也沒人為他張羅婚事?！?/br>
    段長面色微沉，“這倒是個大事......”

    “我記得.....”老者眼神空遠，似是想到了什么事情，“你那堂兄是不是娶了婁家的大姑娘？婁家還有個小女兒應當正值婚嫁之齡?！?/br>
    “那不是亂了輩分嗎？”段寧不解。自己的堂兄和自己的外甥成了連襟，這算什么事兒！

    “胡人自來不在乎這些?！倍伍L淡淡道，心中已經(jīng)有了決定。

    婁家雖然不是豪門貴族，卻是巨富之家。倘若能與婁家結為姻親，于己、于自己那胡兒外孫都是好事。

    忙著指揮布置豆腐作坊的賀蘭定還不知道自己即將被“相親”，待收到將軍府送來的兩匹絹布的時候，他總算心安了些——豆腐攤子可以支楞起來了。

    “郎主！”將布匹送去倉庫安放好的阿史那虎頭兩眼放光，“過幾日咱們再給將軍府送些東西去吧！”完全把將軍府當野外小怪了，缺錢了就是刷一刷掉金幣。

    “行！”賀蘭定也覺得這是個好主意——吃大戶沒有心里負擔。而且還能增加親密度，何樂而不為。

    “等鋪子支起來，咱們天天給將軍府送豆腐！”賀蘭定決定每天去刷“金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