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分過濾流走，草木絨絮則均勻平鋪留在了竹篾上，最后晾干、揭紙，一張草紙便制成了。

    賀蘭定喚這紙為阿昭紙，阿昭卻不肯，只道這紙不是她一個人的本事造出來的，堅決不肯冠名。因著紙張的顏色是灰褐色的，和葛布麻衣的顏色很像，于是便叫這紙為葛紙。

    葛紙顏色暗沉，質(zhì)地粗糙，論質(zhì)感和光澤度遠(yuǎn)比不上如今世面上流通售賣的黃麻紙和藤紙?？墒牵@紙是自己造的，成本極其低廉，用來當(dāng)廁紙綽綽有余，用來書寫練字也勉強(qiáng)可以。已經(jīng)是極好極好的了。

    “可是......”小孩兒的細(xì)眉毛促成了一條彎曲的小蚯蚓，看著不知道在憂心什么家國大事呢。

    “可是，阿兄不是說讓大魏，甚至是南國的所有人都能用上便宜的紙嗎？”阿昭疑惑，“依照目前來看，還差得遠(yuǎn)呢?！?/br>
    受原材料和工具限制，葛布紙的產(chǎn)量和產(chǎn)出效率極低，想要推廣銷售全國如今看著只是個大夢。

    “人人都能用上紙啊.....”賀蘭定嘆息著，“那樣的世界早晚會實現(xiàn)的。”

    彼時知識將不再被門閥貴族所壟斷，所有的孩子都有機(jī)會讀書學(xué)習(xí)，都能夠睜眼去看世界——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

    “早晚是什么時候？”阿昭追問，打破砂鍋問到底，想要一個精準(zhǔn)的答案。早晚是什么時候，明天還是后天。

    “那要很多年了......”大概一千五百年多吧。

    “我現(xiàn)在就想要。”小孩兒卻一刻都等不及了，“阿昭如果在努力一些，就一定可以的。”

    在小孩兒的眼中，任何事情都如上廁所一般，萬萬等不得的。

    “行，阿兄和你一起努力?！?/br>
    【作者有話說】

    賀蘭定：打破知識壟斷，那可真是個跨越歷史進(jìn)程的大事兒，是偉人的事兒。

    賀蘭昭：就要！現(xiàn)在、立刻、馬上就要！

    第二十九章

    阿史那虎頭的商隊是踏著月色返回部落的。商隊氣氛沉默而低迷, 就著火把躍動的光線，賀蘭定看到了阿史那虎頭黑沉的臉色。

    “遇上事兒了？”賀蘭定迎上前。

    “郎主.....”阿史那虎頭苦著臉委屈巴巴道，“素rou干沒賣完....還臭了.....”

    “就這？”賀蘭定松了口氣, 沖眾人道, “辛苦一天了, 先下馬休整吧, 有事兒慢慢說?！?/br>
    豆干會餿臭這件事是賀蘭定沒想到的, 如今天氣炎熱，豆制品的確是不經(jīng)放的。

    “其他部落的人對素rou干的接受程度怎么樣？愿意交易嗎？”賀蘭定詢問。

    阿史那虎頭回道，“一開始他們是很猶豫的?！比欢劝⑹纺腔㈩^依照賀蘭定教的方式讓他們免費(fèi)試吃, 又說可以用羊毛來等重量交換的時候, 不少人都心動了。

    在草原上, 羊毛是不值錢的物件。而在貧瘠的草原上拒絕食物，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大家連老鼠洞里的耗子都不放過，如何拒絕得了潔白干凈還便宜的素rou干呢。

    “就是部落和部落之間相距太遠(yuǎn)了。”阿史那虎頭咕嚕咕嚕干完一碗奶茶，發(fā)出一聲滿足的喟嘆, “而且他們的位置還不固定，不怎么好找。”

    總結(jié)下來, 素rou干很受歡迎, 但是因為路途遙遠(yuǎn)和天氣炎熱，今日的銷售量并不理想。

    “這可要怎么辦啊?！卑⑹纺腔㈩^撓頭，苦悶道，“我看大家都挺喜歡的。”

    賀蘭定擰眉沉思，冒出腦子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冰塊降溫。隨即被自己傻笑了, 用冰塊給豆干降溫防腐, 和買櫝還珠有什么區(qū)別？賣冰塊兒不比賣豆干更賺錢么。

    對了, 硝石制冰也是個賺錢的路子！

    阿史那虎頭小口吃著rou餅, 看著自家郎主一會兒擰眉一會兒傻笑的怪樣子，不敢吱聲，生怕驚跑了郎主的好主意。

    賀蘭定將制冰的事情先放到一邊，重新說起豆干的事情，“不如開預(yù)售吧?！?/br>
    “讓各部落提前一天下訂單，我們根據(jù)訂單來生產(chǎn)制作，第二天送貨上門。”如此一來可以大大降低損耗，商隊也不用在草原上遛狗似的跑來跑去。

    “郎主好聰明！”阿史那虎頭眼睛閃亮，“這樣咱們早早的把素rou干送過去，也不用擔(dān)心賣不完的干子會餿臭掉了。”

    第二日，商隊帶上豆干繼續(xù)上路。今日他們不僅要尋找新客戶，還有和老顧客談長期合作的事情。

    “長期訂購，價錢可以優(yōu)惠些，但是要給定金?！?/br>
    “明白！”阿史那虎頭意氣風(fēng)發(fā)。有了更加明確的計劃后，做起事兒來更加有干勁兒了。

    商隊抵達(dá)的第一站是斛律部落，也就是賀蘭定的母親段氏二嫁的部落。當(dāng)然，送去斛律部落的素rou干是免費(fèi)的。

    “聽聞你們是要用這個素rou干換羊毛的?！苯袢粘鰜斫哟囊琅f是段氏的婢女阿蘭，她傳達(dá)段氏的意思，“一回兩回便罷了，從今日起，這素rou干我們也照價給?！?/br>
    段氏這一胎懷得有些艱難，或許是年紀(jì)大了，有或者是懷孕期間心思過重，段氏不僅消瘦許多，胃口也不好，就連最鮮嫩的羊羔rou都難以下咽。

    賀蘭定送來的素rou干倒是合了段氏的胃口，多日來終于吃了頓飽飯。

    段氏想要長期食用素rou干，卻不肯白收。因此便命人去打聽了一圈，才知賀蘭定這段時日的所作所為。不僅在懷朔鎮(zhèn)支起了小食攤，還拉了一支草原商隊。看樣子是要在從商之路上一條道走到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