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郎主還說了，要是你們干得不錯，就把做這些吃食的方子教給你們。”

    “以后??！”說到高興處，田文漢高興地直拍大腿，“以后?。∧銈兙投嗔艘粋€安身立命的營生了！”

    對于賀蘭定準(zhǔn)備將豆腐的制作法子交給山南的百姓們，許多人是不理解的，直道：自家首領(lǐng)真是大慈大悲的佛祖轉(zhuǎn)世不成？

    賀蘭定循循善誘道，“那些村民學(xué)會做豆腐之后會怎么樣？”

    “他們就不買我們的豆腐了！”族人著急。這么簡單的事情，郎主怎么就不明白呢？

    “除此之外呢？”賀蘭定追問。

    庫姆舉手回答，“他們會做豆腐生意，把豆腐賣去別處?！?/br>
    “然后更沒有人買咱們的豆腐啦！”完蛋了完蛋了！

    “再然后呢？”賀蘭定氣定神閑，繼續(xù)追問。

    “我知道！”這次舉手的是阿昭，小姑娘經(jīng)過夏秋兩季的滋養(yǎng)，個子躥高許多，儼然是個大姑娘了。

    “那些學(xué)會做豆腐、賣豆腐的村民會富裕起來，他們手里有錢了，就能向我們賀蘭百貨買更多的東西了！”這是一個良性循環(huán)。

    “回答正確！”賀蘭定欣喜地一把叉起小姑娘的咯吱窩，飛了個高高。

    只有讓這片貧瘠的土地先肥沃起來，賀蘭這棵大樹才能安穩(wěn)扎根，樹干向上，樹根向下，茁壯成長，承天接地。

    第四十六章

    延昌元年的冬日和往年一樣的嚴(yán)寒, 呼呼的北風(fēng)如刀一般往人的身上招呼，割得耳朵、鼻子生疼。

    “哎呦，聽說了沒有。”氈房里, 一堆人圍著火盆烤火, 一邊取暖, 一邊說著閑話。面向火盆的一面烤得熱烘烘, 后背心卻冰涼一片, 時不時就要把自己翻個面兒，好前后烤得均勻些。

    “是老李頭家的事兒？”

    “不是，是城南老馬家?！毕㈧`通的漢子也不賣關(guān)子, 點點自己的耳朵, 說道, “聽說在外頭耳朵凍掉了，到家才發(fā)現(xiàn)的。”

    “他沒戴氈帽？”有人不信。在草原上討生活，能不知道風(fēng)刀子的厲害，這天能光著腦袋出門？

    “沒經(jīng)驗吧。”有知情的人補充道, “他們住城里頭的，往年冬天就往家里一窩, 哪里知道北風(fēng)的厲害?！?/br>
    往年的冬日, 大家都是能不出門就不出門。除了陽光正好的午后，整個懷朔鎮(zhèn)街面上難見人影，空蕩蕩地宛若鬼城。

    而今年卻大有不同，凜冽的北風(fēng)也擋不住一顆火熱賺錢的心。

    眼見著賀蘭部落的商隊干得紅紅火火，不少鎮(zhèn)民都動了心思。雖然沒趕上商隊報名, 但是完全可以自己拉一支商隊嘛。

    不少相熟的人家一拍即合, 三五一群便結(jié)成了商隊。自家做些奶疙瘩、黃油, 再從賀蘭部落的豆腐工坊進些豆干、豆福之類的豆制品, 商品便算齊活了。

    這些商隊的行商路線避開了賀蘭部落的路線，賀蘭商隊翻過大青山南下，他們則沿著陰山山脈，或是去隔壁的沃野鎮(zhèn)，或是一路向北，去更加苦寒的懷荒陣、御夷鎮(zhèn)。

    一路辛苦不用多說，但是多多少少能賺得一些。只是有些鎮(zhèn)民從未在冬日出過遠(yuǎn)門，應(yīng)對經(jīng)驗不足，這才弄出了在外頭凍掉了耳朵，到家才發(fā)現(xiàn)了的又慘又好笑的意外事故。

    寒冷的北風(fēng)也按不下懷朔鎮(zhèn)創(chuàng)業(yè)干事的如火熱情，尤其是賀蘭大宅的豆腐工坊，整日柴火不斷，大口鍋內(nèi)乳白色的豆?jié){咕嚕嚕冒著泡，騰騰得熱氣熏得整個大宅如春日一般溫暖。

    “阿季，你仔細(xì)著些，摔下去可就完了?！睅炷愤^來取貨，老遠(yuǎn)就看見幫工阿季站在板凳上，手里拿著長桿攪動著煮漿鍋。

    “唉！謝庫姆姑娘提醒！”阿季大聲應(yīng)著，手中動作不斷，下巴一揚，指向院子角落，“那邊剛剛壓好了四箱豆福。”

    “倉庫里豆子還夠嗎？”庫姆問。

    “夠的！”阿季回，“昨日結(jié)賬，又有一批豆子進庫了。”

    賀蘭家的豆腐工坊什么都收，鎮(zhèn)民們可以用豆子、布匹、糧食、錢幣來換成品豆腐。要是實在家中窮得叮當(dāng)響，身無長物，也可以做工來抵貨款。

    總之，只要不是饞懶貨，都能從賀蘭豆腐坊里搞到豆腐。

    “阿季辛苦啦?！睅炷伏c好貨，命長工運走，臨走和正在點豆腐的阿季打了個招呼。

    “不辛苦！庫姆姑娘慢走?！卑⒓靖傻脻M頭大汗，臉上卻洋溢著高興的笑容。她是真不覺得辛苦，如今的踏實日子是以前做夢都不敢想的。

    阿季的丈夫和兒子俱是犧牲在了和柔然人的戰(zhàn)爭中，她一個寡婦拉扯著小女兒生活，無一日不在驚懼中度過，深恐哪天夜里就被強人害了性命，奪了家業(yè)。

    如今可好，背靠大樹好乘涼。自從進了賀蘭家做工，不僅給自己找了好靠山，還找到了一份賺錢的好營生。如今的阿季再也不要提心吊膽地過日子，每日要想得就是如何把豆腐做好。

    心事一去，又吃好睡好，幾個月前還干瘦枯槁如老嫗的阿季竟然豐腴不少，眉頭舒展開來更顯得年輕了幾分。

    “阿母，漿皮都曬好了?！毙『耗毯艉舻穆曇繇懫穑前⒓镜男∨畠喊⒑獭?/br>
    “忙好啦！”阿季溫聲道，“那去幫阿母把麻布鋪上，馬上要出鍋了?！?/br>
    “哎！”小孩兒脆生生地應(yīng)下，轉(zhuǎn)身又忙活去了。

    看著女兒白里透紅的小臉蛋，阿季臉上的笑意更濃了，心道，只盼著賀蘭家的生意能長長久久才好，自己便帶著阿禾給賀蘭家做一輩子的幫工，以后阿禾的孩兒也留在賀蘭家，如此祖孫三代一輩子平平安安，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