躍動的燈火下，賀蘭定神色晦暗，他知道阿史那熊塔的意思：上一回小食攤鬧事，自己說服族人以發(fā)展為重，沒有追究烏丸部落，只當他是跳梁小丑。結果，小半年過去，這看不上眼的雜魚又跳起來捅了自己一刀。

    昨日一戰(zhàn)，罪在蠕蠕。可賀蘭定作為郎主，亦有過錯。自己的退讓換來的是敵人更加狠絕的一刀。

    “郎主，當做決斷?！卑⑹纺切芩G言。

    賀蘭定幽幽道，“咱們打不起。”昨夜的戰(zhàn)損讓賀蘭定心痛不已，那些埋骨雪原的不是npc，而是一個個有血有rou的真人，是與自己同吃同住的族人。

    “打不起也要打。”阿史那熊塔捶捶胸口，“愿為郎主分憂?！?/br>
    阿史那熊塔請求賀蘭定同意他帶上一隊兒郎去沖擊烏丸部落，能不能贏是一回事兒，被揍了不反擊就是另外一回事兒了。

    賀蘭定當然知道“打得一拳開，免得百拳來”的道理，可是，他們部落實在沒有人了?。?/br>
    “而且，昨夜來的是蠕蠕人。”自己哪怕一直打到柔然皇庭，誰也說不出個不是來，朝廷甚至還要封賞自己?？墒亲约含F(xiàn)在帶兵去滅了烏丸部落，恐怕難以善了。

    阿史那熊塔見賀蘭定還在猶豫，忙勸，“郎主，不能再退了??！”

    “我再想一想?！辟R蘭定仍不松口。

    見阿史那熊塔一臉不服，賀蘭定安撫道，“打是一定要打，但要從長計議。我不能讓你們白白送命?！?/br>
    “今日傍晚，給你們一個決定?！边@才將戰(zhàn)意昂昂的阿史那熊塔給哄走了。

    營帳里安靜下來，只有賀蘭定長長的嘆息聲。自己只想安安靜靜經(jīng)營部落，讓自己和大家的日子好過些。可惜，樹欲靜而風不止。去歲賺得盆滿缽滿的賀蘭部落在許多人的眼中就是一塊肥rou。

    倘若誰都能來咬上一口肥rou而安然無恙，那么，不過須臾，賀蘭部落就被被啃食干凈。

    那些血rou橫飛的情景在腦中退去，賀蘭定必須丟棄所有的軟弱，硬起心來跨過眼前的難關。不然，明日被斬殺馬下的就是自己！

    思緒清晰起來，一條條計劃在腦中形成。首先，是保人制度的落實。

    “賀蘭部落與雜胡部落、庫狄部落永不往來?！彼^永不往來，即賀蘭部落對其不再銷售任何商品，不再收購其任何羊毛、羊皮等，不再招募兩個部落的部民。

    “這算什么制裁！”所有人都不滿賀蘭定的決定。

    賀蘭定卻很篤定，“待看來日。”自己已經(jīng)與劉記商行簽訂了五年合約，此后五年，賀蘭部落將會壟斷敕勒川的羊毛制品生意。其他部落，跟著賀蘭有rou吃，而被一腳踢開的雜胡部落和庫狄部落只能喝西北風去。

    “而且，雙拳難敵四手?！辟R蘭定沉聲道，“這一次，我們和烏丸部落不死不休，這個時候就不合適再樹強敵。”

    一聽要干死烏丸部落，所有人都消停了，也不管什么雜胡和庫狄了，只嚷嚷著怎么干死烏丸。

    “稍安勿躁?！辟R蘭定安撫眾人，“我去一趟懷朔鎮(zhèn)，你們守好部落?！?/br>
    “丟失的牛羊，不要去找，能回來多少，看天意?！辟R蘭定擔心族人們都跑出去找牲畜，結果營地空虛被人闖了空門。

    “明白！”

    賀蘭定點了一隊人馬，割了蠕蠕人的腦袋，策馬進了懷朔鎮(zhèn)。

    “出了什么事兒？！”守門小兵老遠見著賀蘭部落一隊人馬，各個一身血污，血腥氣撲面而來，駭人得很。

    “沒什么大事兒?！辟R蘭定淡笑道，“殺了幾個蠕蠕，過來匯報一下。”

    兒郎的犧牲不能白白犧牲，即便朝廷沒什么獎賞，撫恤金也少得可憐?？墒窃撟叩牧鞒踢€是要走。

    正值年節(jié)，衙門都歇了，功曹官一個沒見著。賀蘭定便帶著人頭去了城西大將軍府。

    走到半路便遇上了將軍府的親兵，在賀蘭定進城時候，將軍府便收到了消息。段寧擼起袖子就要去給大外甥撐腰。

    “阿姐死了，我還沒死呢！”正是段寧對亡姐感情最深，對大外甥最歉疚的時候。此時一聽有不長眼的家伙在亡姐尸骨未寒之時就找大外甥麻煩，段寧如何還坐得住。

    “這是不把咱們家放在眼里！”段寧全然忘了，去歲冬季，更準確說是每年冬季，蠕蠕人都沒少找賀蘭部落的麻煩，段家的前女婿就是死在蠕蠕人的馬蹄之下的。當時的他可沒今日的憤怒，只嘆阿姐嫁了個短命鬼，賀蘭姐夫是個不中用的家伙。

    “先探聽清楚情況！”段長也很生氣，好好的一個閨女沒了，連閨女留下的崽子都有人敢欺負了，真當自己死了不成！——對女婿和對外孫的標準要求是不一樣的。不愧是親父子，一樣的雙標。

    賀蘭定進府的時候，身上臟污一片，敵人的鮮血在他的臉上凝固成了堅硬的面具，結成了堅不可摧的鎧甲。

    “來得匆忙，要不要洗漱一下？”賀蘭定問接引的親兵。

    “這....”親兵遲疑。將軍父子著急見大外甥，這大外甥這血糊糊的模樣著實不怎么見得了人。

    不等親兵決斷，段寧已經(jīng)迎了上來，一眼看到了宛若從泥坑里爬出來的賀蘭定。

    “舅舅，有急事容稟！”

    第五十四章

    “事情是這樣的.....”賀蘭定將事情的來龍去脈細細到來, 從羊圈起火到反殺蠕蠕人，從放牧郎的背叛說道烏丸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