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萬！”不光是賀蘭定, 侯景和可單鷹的心也在滴血——這些可都是送到嘴邊，差一口就吃下去的兵啊！一夜之間就這么沒了。

    “不提了?！辟R蘭定何嘗不難受，“收拾收拾, 準(zhǔn)備出發(fā)了。”出了這樣的事情, 元淵肯定不會再留自己了。

    晌午時分, 賀蘭定再度請辭, 元淵沒有再留, 而是給賀蘭定送上賀儀后便將剩余的十四萬叛民交給了賀蘭定。

    元淵抱拳：“祝君凱旋！”

    賀蘭定想了想，回道，“祝君平安?！?/br>
    元淵：.....聽著不像好話呢？

    賀蘭定：誰讓你睡人家老婆的！不然也沒這么多破事了——因著昨夜嘩變, 叛民之死, 賀蘭定有些遷怒了。

    賀蘭定領(lǐng)著十六萬兵馬浩浩蕩蕩南下。說是十六萬人馬, 實(shí)際上有戰(zhàn)斗力的就賀蘭定從懷朔帶出來的兩萬兵而已。十四萬叛民只能說是要有一口氣吊著沒能死掉罷了。

    看著衣衫襤褸的叛民們，看著他們眼中的恐懼和麻木，賀蘭定心中難受——他們是反叛了，但是他們無罪。

    “前面就是盛樂了, 到那邊，讓大家都好好休整一下?！睅е@樣一群殘兵南下, 估計還沒走到淮河邊上就能自己死掉消耗大半。

    因此, 賀蘭定的計劃是在盛樂郡郊外稍作停留，該吃飯吃飯，該治病治病，把個人衛(wèi)生搞搞好，清清爽爽打起精神上路。

    哪怕昨夜軍營嘩變也沒有讓賀蘭定打消給眾人吃飽飯的念頭。

    侯景和可單鷹早知道賀蘭定的計劃, 并不開口。而新加入的于謹(jǐn)、賀拔岳、宇文泰等人則是以為賀蘭定口中的“休整”是指他們這些將領(lǐng), 因此也沒什么意見。

    因此, 當(dāng)一座座潔白的毛氈房和一口口冒著熱氣的大鍋出現(xiàn)在視野中的時候, 于謹(jǐn)、賀拔岳等人都驚呆了。

    宇文泰打了一個響亮的口哨，“哇哦~~我就知道！跟著賀蘭有飯吃！”賀蘭食肆可不是浪得虛名。

    賀蘭定準(zhǔn)備在盛樂停留十日，一方面讓叛民們徹底恢復(fù)過來，另一方面做好十四萬人的調(diào)查摸底也要花費(fèi)不少時間的。

    蔣師爺早就帶了候在盛樂郊外，老遠(yuǎn)見到打著賀蘭名號的旗幟，立馬就指揮開來了。

    賀蘭定帶著將領(lǐng)們上前，侯景和可單鷹策馬往后去，領(lǐng)著親兵去組織叛民們有序安置。

    奶茶碗捧在手里，賀拔勝等人卻無心品嘗，目光都追隨著侯景、可單鷹的身影而去，疑惑這兩個家伙要做什么。

    侯景原本和可單鷹還相互看不上眼，可是眼下“大敵當(dāng)前”，兩個人決定將些許抵牾放到一邊，一致“對外”。

    在賀拔勝等人的注視中，侯景和可單鷹領(lǐng)著懷朔兵如同切蛋糕一樣，很快將降民大軍分割成一小隊(duì)一小隊(duì)。

    “所有人，先洗澡，再吃飯！”

    “穿著衣服一起洗，出水了，人干凈了，衣服也干凈了！”

    一隊(duì)?wèi)阉繁T在馬上，邊跑邊喊，務(wù)必讓軍令傳到每一個人的耳朵里。

    “賀蘭大都督是好人！”

    “賀蘭大都督是好人！”

    沒有花里胡哨的言語，就是能讓所有人都聽得懂的大白話。

    “跟著大都督有飯吃！”

    “大都督讓往南，咱們不往北！”

    “跟著大都督有飯吃！”

    “所有人，保持隊(duì)形，不要慌，不要急，人人都有份！”

    蔣師爺早就接到通知，知道賀蘭定要帶二十萬人馬在盛樂郊外駐扎十五日。因此，各項(xiàng)物資都備得足足的，人手調(diào)度也非常從容。

    降民們像下餃子一樣被趕到河里，似乎正應(yīng)了那句流言——朝廷要把你們送去填淮河！

    然而，河岸邊升起得裊裊炊煙，還有隨風(fēng)一起鉆進(jìn)鼻子里的食物香味，讓降民們不由自主得相信——跟著賀蘭大都督，有飯吃。

    他是不會讓我們?nèi)ニ退赖摹?/br>
    幸而天氣已經(jīng)回暖，六月的河水撲打在身上甚至有種融融的暖意。岸邊的幾口大鍋里是熬煮稀釋后的姜茶，待降民們上岸，便自覺排隊(duì)從大鍋前一個個走過去。一人一口熱茶喝下，肚子里像是揣了個小暖爐。

    喝完姜茶，往前走上五十米，還是一排排的大鍋。這一回鍋里裝得卻是膏脂一般的粟米稀粥，食物的香味刺激得眾人直咽口水。

    “先喝三天稀粥，過后就能慢慢添些油水了?！必?fù)責(zé)打飯的懷朔聯(lián)盟軍士兵沖餓狼一般的降民們解釋。

    “每天都有？！”

    “每天?！?/br>
    捧著熱燙的粥碗，黑瘦的漢子淌下兩行g(shù)untang的熱淚，哽咽著，“老五...沒福氣??！”太多太多的六鎮(zhèn)兒郎沒有能夠撐到能吃上一口熱飯的這一日。

    “就這么給他們吃？”一直默默觀察的賀拔岳終于忍不住開口，詫異地看向賀蘭定。

    “那得花費(fèi)多少？！”朝廷給得糧食恐怕都撐不到大軍走出朔州！

    賀蘭定道，“不然我苦心巴巴地賺錢做什么？！”說走他幽怨地盯著賀拔岳，“早讓你們父子四人跟著懷朔一起干，一起賺錢，你們偏不?！?/br>
    賀拔岳已經(jīng)聽不下去其他聲音了，賀蘭定帶給他的震撼實(shí)在太大了——天底下竟然真的有達(dá)則兼濟(jì)天下之人！

    “大都督高義，于謹(jǐn)佩服！”于謹(jǐn)沖賀蘭定深深一拜。

    賀蘭定擺擺手，淡淡道，“天下皆苦罷了?！卑傩沼瓤?。

    賀蘭定曾經(jīng)猶豫過、迷茫過：自己這是在做什么??？真的有必要嗎？然而，千思萬想最后匯成一個念頭：這輩子已經(jīng)是白賺的了！干就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