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guān)中？”葛榮不滿，“太遠了！”瀛洲和關(guān)中地區(qū)中間隔著的相州、殷州可都是賀蘭定的地盤。

    “爾朱榮那邊不行？”葛榮不死心。

    高歡思酌片刻后道，“也不是不行，只恐不得被重用?！比鐔始抑伊锪锶ネ侗紶栔鞓s，想想都知道會是什么下場。

    高歡給出的答案都不是葛榮想要的。最后，葛榮牙齒咬得咯咯響，大喊著，“那就打！打！往死里打！”沒地方逃就只能打了。

    “也不是沒有獲勝的可能?！备邭g道，“我們有守城的優(yōu)勢，可以逸待勞，拖死他們。晚上派輕騎sao擾，讓他們不得好眠。再派斥候查探糧草所在，斷其糧草?！?/br>
    “妙計！”

    是夜，月明星稀，如水的月光傾瀉而下，照得天地間明晃晃一片，宛若白晝。葛榮點了一隊敢死隊出城去sao擾賀蘭大軍。

    “砰！”一聲巨響從黑夜中爆發(fā)，驚起飛鳥陣陣。

    “發(fā)生了什么事？！”河間府城，無數(shù)士兵從睡夢中驚起，嚷嚷道，“是不是賀蘭大軍攻城啦！？”

    “噤聲！”另一個士兵拉住嚷嚷的士兵，示意他側(cè)耳傾聽，“有歌聲?！?/br>
    古老而熟悉的旋律從天邊而來，仿若隨著月光一道灑滿人間。

    “敕勒川，陰山下。天似穹廬，籠蓋四野?！?/br>
    “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br>
    士兵愣神，嘴唇囁嚅，忍不住跟著旋律低聲吟唱，“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br>
    一瞬間，他好似回到了綠波翻滾的草原，風吹草地，成群的綿羊好似一顆顆珍珠滾落在綠色的毯子上。

    “敕勒川，陰山下。天似穹廬，籠蓋四野?！痹絹碓蕉嗟氖勘椴蛔越尤氲搅艘鞒?。

    在這一刻，他們終于又回到了陰山腳下，天空仿佛圓頂帳篷，廣闊無邊。藍天之下，曠野之上，他們騎著馬唱著歌，揮舞著馬鞭趕著牛羊歸家去。

    歸家去！歸家去！再喝一碗熱騰騰的奶茶，再吃一口硬得磕牙的干馕餅。

    “敕勒川，陰山下。天似穹廬，籠蓋四野?！?/br>
    “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

    隔著一道高聳厚重的城墻，歌聲相和，引無數(shù)兒郎落下熱淚。

    “咱們投了吧！”

    “賀蘭會帶著我們歸家去！”

    “重回敕勒川！”

    軍心搖動，這一刻，葛榮不得不面對大勢已去的事實。

    “撤！”不管往哪兒逃，先逃了再說。

    城墻之外，十萬賀蘭大軍齊唱“敕勒川”，簡明如話的歌詞，雄壯開闊的曲調(diào)，直讓人衣襟沾濕。便是策劃一切的賀蘭定和斛律金都落下了熱淚。

    “真不想打了?！滨山鸩敛帘亲?。

    賀蘭定深吸一口氣，抬頭望月，算算時辰，與孫騰約定的時間到了。

    “過了今夜，兒郎們就回家了。”

    叛軍可恨嗎？可恨！但是最最可恨的是壓迫他們的大魏朝廷和官員，是利用他們的叛軍首領(lǐng)！

    絕大部分的叛亂士兵就像是沉默無知的羔羊，牧羊犬驅(qū)趕著他們?nèi)ツ睦锍圆?，他們就跟著往哪兒去?/br>
    談什么國家大義，說什么仁義禮智，飯都沒得吃，人都要餓死了，說那些誰懂？！

    “咱們帶他們回家。”

    隨著賀蘭定的話音落下，“轟隆隆”爆破聲響徹云霄，地動山搖，硝煙滾滾——孫騰行動了。

    塵土過后，高聳的河間城墻震塌了一半，厚鐵皮包裹的城門更是轟然倒塌——孫騰個大機靈直接將一枚火.藥塞到了城門開合的機括中。機括炸飛，城門也就倒了。

    上一刻還沉浸在思鄉(xiāng)的悲愴之中，下一刻，城墻就倒了！賀蘭定一套“以情動人，以力服人”的組合拳，直接讓河間郡守軍集體投降。

    “迎賀蘭，歸家去！”在震天的呼喊聲中，賀蘭定領(lǐng)軍進城。

    “葛榮往東邊跑了！帶著賀六渾！”孫騰第一時間上前告密。

    “我去追！”宇文泰策馬上前。

    孫騰原本沒在意這個自告奮勇的小將，可是瞅了一眼就移不開眼了，“宇...宇文？！”兄弟兩個人總有點長相相似。孫騰將宇文泰認成了宇文洛生。

    “是宇文泰?！辟R蘭定解釋一句，然后讓宇文泰領(lǐng)兵去追葛榮殘兵，與其兄長宇文洛生里應(yīng)外合，一舉殲滅葛榮。

    “宇....宇文？”宇文泰一騎絕塵而去，孫騰還傻愣著。

    “是，武川宇文?！辟R蘭定又給他解釋一遍。

    “??！”孫騰看向賀蘭定，只覺賀蘭定越發(fā)深不可測起來——以為自己是唯一，誰知自己只是其中之一！你到底有多少內(nèi)應(yīng)??？！

    “其實都是自家人?！辟R蘭定沉聲道，“咱們六鎮(zhèn)兒郎，自己打自己，算是個怎么回事?！?/br>
    孫騰抱拳，“拉漢高義！”

    賀蘭定拍拍孫騰的肩膀，笑道，“光我一個人高義有什么有，沒有孫大哥的配合，也沒如今的好局面。”

    孫騰立馬眉開眼笑。賀蘭定順道將整編葛榮降兵的任務(wù)交給孫騰，“告訴大家伙兒，可以回家了?！?/br>
    “想回家放羊的，回家放羊。想回家種田的，人人都能分到田地。想跟著我繼續(xù)征戰(zhàn)的，也通通歡迎。”

    “喏！”孫騰大聲應(yīng)下，拔腳要走。剛走兩步又停住，走了回了，忐忑問道，“賀六渾那邊.....”賀六渾怎么能跟著葛榮跑了呢？！這不是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