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子語一個踉蹌，差點站不穩(wěn)。她不知道血友病是什么病，但醫(yī)生先前那一系列繁瑣的檢查已經(jīng)十分明確的告訴她，顧思不是摔傷那么簡單；而他們反復(fù)檢查后才敢確診，就更說明血友病根本不能和普通的傷風(fēng)感冒相提并論。

    莫思文也是始料未及，他定期會給顧思體檢，因為他從生下來身體就不是特別好，也不知道是不是顧子語難產(chǎn)的原因，但是，雖然他體弱單薄，但他從來也沒有聽說他有這個病。

    他扶住幾乎站不穩(wěn)的顧子語，揪心的問：“什么是血友??？”

    醫(yī)生簡單的給他說明了這個病種，“血友病是先天性凝血因子缺乏，以致凝血活酶生成障礙的出血性疾病?！?/br>
    “為什么之前都沒有檢查出來？”莫思文急火攻心，說話的音量瞬間就拔高了。

    醫(yī)生理解他的心情，耐心的跟他解釋，“血友病患者平時和正常人沒什么分別，主要是輕傷后出血不易停止，可長達(dá)數(shù)日或數(shù)周之久。”

    “那這個病要怎么治？”莫思文紅著眼眶問。聽到數(shù)日和數(shù)周這兩個時間詞，他的心越發(fā)焦急，顧思本來就那么瘦小，再出血那么長時間，他怎么承受得了？

    醫(yī)生回答道：“我們會先給他做局部止血治療，剛剛你們來的路上，做了應(yīng)急措施，在他受傷的地方局部放置了冰袋，減緩了出血的速度，現(xiàn)在，我們要在局部用止血粉和凝血酶貼敷，為他止血。只要血止住了，問題就不大了?！?/br>
    不知道是誰最先說的，每一個孩子都是天使與惡魔的結(jié)合體。如果說前兩天，顧思像一個天使，給莫思文和顧子語帶來了無數(shù)的歡聲笑語，那么此刻，他就像一個惡魔，專門來恐嚇顧子語和莫思文了。

    在醫(yī)生經(jīng)過一系列的治療措施后，顧思仍然流血不止。

    在這樣下去，他就會出現(xiàn)失血過多的癥狀，進(jìn)而誘發(fā)其他的并發(fā)癥。光止血已經(jīng)不夠了，醫(yī)生對隨診的護(hù)士說：“給病人輸血漿，rh 陰性血，?！?/br>
    護(hù)士很快從血庫里取了血液過來，但她同時也帶來了另外一個噩耗，“醫(yī)院血庫的rh 陰性血液存量只剩下，現(xiàn)在他們已經(jīng)緊急聯(lián)絡(luò)其他醫(yī)院，看別的醫(yī)院是否有 rh 陰性血的庫存，但這個血型是極其罕見的血型，結(jié)果不一定樂觀?！?/br>
    她叫顧子語和莫思文也想想辦法，看他們的親屬中是否有和顧思血型一致的，如果有，讓他們做好給顧思輸血的準(zhǔn)備。

    莫思文聽到護(hù)士的話，劍眉緊緊蹙在一起，他從來不認(rèn)為他和顧思和親生父子有什么區(qū)別，但這一刻，現(xiàn)實卻無比殘忍的告訴他，這是有區(qū)別的，如果顧思真的是他親生的孩子，他也許就會和他是一樣的血型，他也許就能救他，可是......他不是，他不是他的爸爸，他不是rh 陰性血！

    莫思文握緊了拳頭，這些年，多少艱辛磨難他都挺過來了，他一直相信努力的人運氣都不會太差?？蛇@一次，老天爺卻無情的賞了他一個大嘴巴子，他從來沒有覺得自己這樣沒用過，顧思在受苦受難，他卻束手無策。

    而顧子語，她雙腿一軟，失去了站立的力氣。若不是莫思文緊緊的抱著她，她早已軟癱在地。

    這一切都來得太突然了，她根本來不及消化和反應(yīng)。

    看著醫(yī)生手邊那一堆被鮮血染紅的棉簽，再看看顧思一點一點的變得蒼白的面色，顧子語比心如刀割還要難受。她想要撲上去抓緊顧思的小手，她給不了他需要的血液，至少要給他與病魔對抗的勇氣。

    但醫(yī)生建議他們不要靠近顧思，孩子生病的時候，大人的情緒都很容易變激動，可是顧思現(xiàn)在的狀況不允許顧子語和莫思文激動，如果他們一不小心碰傷了顧思，只會更麻煩。

    莫思文逼自己冷靜下來，現(xiàn)在不是傷心的時候，難過也解決不了任何問題，他箍緊顧子語的手臂，提醒她有一個人可以救顧思，“打電話給你弟弟，讓他動用顧家的力量來籌集血液?！?/br>
    顧子語如夢初醒的點點頭，連忙掏出手機(jī)，顫抖著手撥給顧子問，“子問……”她一開口就有了nongnong的鼻音。

    顧子問正在跟唐老師匯報上個月顧唐利貸的盈利狀況，看到顧子語的來電，臉上極快的閃過了一絲窘迫。雖然他刻意把顧子語的號碼存成了其她人的名字，但在唐老師面前，他還是有些心虛。

    他假裝若無其事的接聽，一副公事化的口吻，“喂，你好?！?/br>
    “顧思出事了?！鳖欁诱Z在電話那端既慌張又恐懼的說。

    顧子問的語調(diào)瞬間變了，“出了什么事？”

    顧子語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簡潔的給顧子問講了一遍，“現(xiàn)在顧思需要輸血，但醫(yī)院血庫里的血液不夠，你快點想想辦法?！?/br>
    “好?！鳖欁訂柡敛华q豫的答應(yīng)，“你們在哪家醫(yī)院，我馬上過去?！?/br>
    電話掛斷后，他才想起唐老師在他身邊，顧子問突然覺得他的腦子不夠用了，他該找什么理由出去？

    “誰的電話？”唐老師面目不善的盯著他問。

    “那個……”顧子問抓了抓頭，決定照實說：“顧子語。”就算他現(xiàn)在不說，唐老師派在他身邊的人也會如實的報告給她，他自己交代，至少能落個坦白從寬的優(yōu)待政策。

    然而，并沒有。

    唐老師一聽到顧子語三個字，臉色就沉下去了幾分。其實她剛剛從顧子問接聽電話的表情里就猜到了是她，雖然六年不見，她不知道她如今是什么樣子，但顧子問的異常舉動怎么可能瞞過她，她只是要他親口承認(rèn)而已。

    很好，顧子問沒有對她撒謊，她可以不追究他，但是，對顧子語，唐老師就沒那么客氣了！

    盡管顧振雄已經(jīng)離世六年，但那一天的畫面在唐老師的心里卻永遠(yuǎn)的定格在了昨天，絲毫不曾模糊和變淡。

    所以，她能原諒顧子語，并讓顧子問去幫她嗎？

    不可能！

    唐老師沒有問顧子問，顧子語找他什么事，她根本不關(guān)心她遇到了什么難處，她只冷冷的說：“不準(zhǔn)去！”

    她早就說過，顧子語和顧家不再有半點關(guān)系，不管她是好是壞，是生是死，都和顧家沒有關(guān)系！

    “mama?！鳖欁訂栔钡亩迥_，他知道m(xù)ama不肯原諒顧子語，但顧思是無辜的，過往的恩怨不該延續(xù)到一個小孩子身上?！邦櫵嫉昧搜巡?，現(xiàn)在急需輸血，可醫(yī)院血液存量不夠，我必須去幫忙，不然他會死的。”

    “哦，是嗎？”唐老師用散發(fā)著母愛光輝的眼眸無比溫柔的看著顧子問，同時無比殘忍的問他：“你覺得，對于曠牧魈的孩子，對于害死你爸爸的兇手的孩子，我會想讓他活，還是想讓他死？”

    顧子問理解她，卻不能贊同她，“mama，你不能只想著顧思是曠牧魈的孩子，他還是你的外孫?！?/br>
    唐老師一聲冷笑，“我連我自己的命都不在乎，還會在乎什么所謂的外孫嗎？”

    顧子問說不通她，準(zhǔn)備硬闖出去。

    唐老師一眼就識破了他的想法，在他的腳還沒有提起來之前，就摁掉了他的念頭，“如果你今天敢出這個門，我就馬上下令，讓家里的弟兄把 c 市所有 rh 陰性血控制起來。”她把顧子問蠢蠢欲動的身體按回沙發(fā)里，“我說得出，就做得到！”

    顧子問當(dāng)然清楚唐老師說一就是一，不會變成二，可他若是就這樣屈服，顧思該怎么辦？他還不到六歲，難道真要他眼睜睜的看著他去死？

    “mama——”顧子問不肯放棄。

    “你不用再說了?！碧评蠋熀韧Ａ怂?，“不插手，是我最大的讓步。”

    她叫了幾個人看住顧子問，又叫管家打電話通知顧子言和黎舒馬上回顧家一趟，她要切斷顧子語和這個家所有的聯(lián)系！

    顧子語焦急在醫(yī)院等了快一個小時，還不見顧子問的蹤影，按照顧家和醫(yī)院的距離，他不該這么久還不到的。

    顧子語有了不好的預(yù)感，連忙再次打給他，可這一回，顧子問的電話只傳來了嘟嘟的忙音，根本無法打通。

    顧子語立刻意識到，顧子問來不了了。

    她又趕緊撥給顧子言，還是一樣的結(jié)果，打不通；

    顧子語不肯死心，又撥了黎舒的號碼，仍然無人接聽。

    顧子語這才徹底的明白，沒有誰能幫得了她，沒有人肯救顧思。無助和絕望將她包圍，顧子語捂著嘴啜泣了起來。

    莫思文一手擁著她，一手緊握成拳，他能猜到這一切是怎么回事，他可以肯定，這全部都是唐老師cao縱的?？墒牵逇w恨，顧子語終究還是她的女兒不是么？她怎么能對她這樣殘忍，讓她一個人流浪在外六年，任她自生自滅還不夠，還要拿顧思的性命來懲罰她！

    莫思文無望的緊了緊顧子語因抽泣而抖動的肩膀，顧家是指望不上了，他們可以放棄顧思，但他和顧子語不能。

    那么，他只能用僅剩的這張底牌了！

    “顧子語，別哭?！蹦嘉牟⒉幌脒@么做，但卻不得不這么做，“還有一個辦法。”

    “什么辦法？”顧子語淚眼迷蒙的抓住莫思文的手，就像抓住顧思的救命稻草一樣。

    莫思文艱難卻又堅定的說：“找曠牧魈?！保ㄎ赐甏m(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