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煜湊近她，手指捏著她的下巴。兩人距離這樣近，付不值能明顯感知到對(duì)方溫?zé)岬暮粑湍敲匆幌孪麓蛟谧约耗橆a上，輕淺的，有溫度的，像極了女生上妝時(shí)常用的那種小小粉撲。

    她也不掙扎了，任由對(duì)方的擺弄，只不過這觸感怎么有些奇怪？筆鋒的尖端一路從眉尾劃落到臉頰，她能感到那眉筆尖銳處帶來的癢意在下巴處不斷逗留，似乎像是……

    “陛下？ ”付不值用氣音詢問。

    “別動(dòng)，都畫花了。”楚煜輕嘆氣一聲，“好了，世子看看朕這妝容畫的如何？ ”

    付不值總覺得女皇的嘆氣似乎沒那么真心，急急忙忙的睜眼——

    嚇，鏡子中那個(gè)濃眉粗眼，滿臉絡(luò)腮胡，皮膚卻白的不像話的丑八怪是誰呀？

    她看向?qū)γ娴某?，眼神里有不解，有委屈?/br>
    “這世子可不能怪朕，說了讓你不要?jiǎng)樱悄阕约号ǖ?。”女皇帝絲毫沒有理會(huì)她的幽怨，語氣一本正經(jīng)，眼角眉梢卻都是促狹的笑意。

    付不值不想理她，轉(zhuǎn)身到一旁的置物架上，取了巾帕沾著銅盆中的水凈面。

    “好了，用過早膳，世子就陪朕一起到外面走走吧?！背蠌暮竺姝h(huán)住她的腰，將下巴點(diǎn)在她的肩頭，看著銅盆水面上兩人臉貼在一起的模糊倒影，聲音更加的愉悅。

    “去哪兒？ ”

    “月老祠?！?/br>
    *

    月老祠建在京郊一座山峰的半山腰上，古祠森森，門前的梧桐十分茂盛，遮天蔽日的蔭蓋在這春天里翠綠異常，遮住了祠堂紅色的檐角。據(jù)說京城的這間月老祠很是靈驗(yàn)，平素往來香火不斷，香客的福澤愿景一直綿延到祠堂外，才使這些梧桐生長的如此繁茂。

    不過今日，付不值卻不見那往來不絕的香客，只有古祠前亭亭如華蓋的桐蔭，無聲而靜默的注視著她們。想來是楚煜要來，提前派人清過場了。

    由祠堂里待客的侍者接引入主殿，爐香繚繞間，付不值看著那白發(fā)銀須，慈眉善目，手牽紅繩懷揣姻緣簿的月下老人像，心中也升起一份虔誠來。在像前的蒲團(tuán)上跪直，付不值閉上眼睛，正準(zhǔn)備默念禱告些什么，忽然聽到一旁有竹簽搖晃的聲音。她好奇的睜開眼，轉(zhuǎn)頭去看身旁的楚煜。

    “走吧，隨朕一起去解簽?！背戏畔潞炌?，彎腰拾起地上的簽片，由著侍者的帶領(lǐng)向后堂走去 。

    繞到月老祠后堂，一個(gè)須發(fā)皆白，樣子看上去比堂前供奉的月老還要老的老道士正抱著拂塵打盹。聽聞?dòng)腥藖?，老道掀開了他那沉重的眼皮，睜著渾濁的眼珠對(duì)著那根簽看了老半天，然后從案幾下的小格內(nèi)抽出兩張紙，指著案上的筆墨道：

    “這簽須得配合著求簽者的生辰八字才能解。兩位施主先寫著，老道我去幫施主尋對(duì)應(yīng)的簽文來?！比缓舐v騰的起身，佝著背在身后按天干地支排列的碩大簽柜上抖著手一個(gè)個(gè)摸尋。

    “怎么，世子不寫嗎？ ”

    楚煜將寫好自己姓名和生辰八字的白紙疊好，轉(zhuǎn)身看著一旁的付不值，“這簽可是朕替世子與我兩人一起求的。”

    看著對(duì)方眼神里明顯的希冀，付不值心頭燃過一把火熱。她握著那支筆，像是要撼動(dòng)什么千斤巨物般，手上的青筋根根暴起，撐著白皙細(xì)膩的肌膚都透明了起來。

    然而，那“樂”字的第一撇終歸是沒有落下。

    “這里香火氣熏的太悶了，等解完簽，世子便隨朕出去吧?？茨悖汲龊沽?。”

    看著白紙上熟悉又陌生的草原族名字，楚煜語氣里有一閃而過的失望，接著她取出手帕，替父不值擦去剛才因?yàn)橛昧^猛額角上沁出的冷汗。

    “ 不，不用了?！备恫恢狄埠苁菤怵H，剛才系統(tǒng)明明已經(jīng)告知黑化值只剩0.99%了，這老古板的規(guī)定怎么就限制的這么死呢？

    她這廂心不在焉，身旁的楚煜卻不樂意了，“怎么，世子是嫌朕這手帕臟？還是覺得朕身為我大楚國君，連替你們草原人擦汗的資格都不配？ ”

    “不，陛下我不是這個(gè)意思?！?/br>
    正推拒間，老道踱著步子又慢慢的挪了回來，滿是褶皺的老臉上擠出一份笑意，“你們小兩口打鬧，就別在老道這出家人面前了。”隨后他解開手里的簽?zāi)?，展開寫著簽文的紙條，一字一頓的念了出來：

    “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薄?】

    “十年生死兩茫?！?nbsp;”付不值心中猝然一驚，顧不了那么許多，一把抓住案幾后老道的袖子，急問道：

    “敢問大師，此簽當(dāng)如何解？”

    “如何解來…… ”老道似乎沒注意到她的魯莽，仍是低垂著頭。片刻后他抬起臉，對(duì)付不值 笑出一口黃牙。

    “施主要想解得此簽，不妨看看這…”他指了指依舊被付不值扯住的袖口。

    付不值狐疑的探過頭去。老道一直以來渾濁無神的眼珠忽然迸射出精光——她只覺眼前寒芒一閃，一道凜冽的殺機(jī)直撲自己面門。

    “快，避開！ ”

    有衣料撕裂劃破的聲音，接著是一聲悶哼。

    付不值從震驚中回過神，目光發(fā)直的望向幾步外的一幕

    楚煜一只手的袖子被劃破，鮮血汩汩流著，染紅了大半邊手臂。另一手卻死死攥著一把匕首，匕首的尖刃大半已沒入了對(duì)面的軀體。視線上移，之前的那個(gè)老道正低頭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己的胸口，嘴巴微張雙目圓瞪，死不瞑目。